有一天,5岁的女儿突然问我:“爸爸,什么是煤油灯?”一个天真的问题让我一时难以回答。是啊,女儿对煤油灯的认识是那样的陌生,但对我来说,那似乎就是昨天的事情。
1980年,我上小学五年级。冬天要上夜自习了,那时的农村还没有完全用上电,学校更是时常停电。老师就要求我们每人准备一煤油灯。少数宽裕人家的孩子用蜡烛,对于我们这些穷孩子来说,能用上大拇指长短的一小截蜡头就算是一种奢侈。无奈,我在好友靳小团的帮助下,找了一个空墨水瓶,用薄铁皮卷成一个筷子粗细、2寸来长的管子,算是灯芯管,也叫灯管;再将薄铁皮裁成铜钱大小,在中间凿个孔,孔的大小刚好插进灯管,做成灯帽。灯帽的作用是固定灯管和隔离火焰。将灯管插入灯帽中,然后再把草纸卷成细卷儿,做成灯芯,插入灯管中;根据墨水瓶的高低调整好灯芯,这样,一个简易的油灯就做成了。
我和小团高兴地拿着自个做的煤油灯到供销社打油。按当时的物价,3毛就能打上一斤多的煤油。家里没钱,母亲就给我一个鸡蛋,到供销社和小团每人换了满满一墨水瓶的煤油。灯芯插入瓶中,清亮透明微微泛黄的煤油慢慢地顺着草纸的纤维渗透了灯芯。划着火柴,“腾”的一下就燃着了,火焰带着浓浓的黑烟。
我对自己做的油灯珍爱有加,每天擦得亮铮铮的,放学了,把它端回家,到上夜自习时才拿到学校,生怕被谁碰着摔坏。
一天,我家来了一个穿着讲究的大婶,还带着一个四岁的小男孩。我悄悄地问妈妈:“他们是干啥的?”妈妈低声告诉我:“大婶是城里来的工作组,轮饭吃,今天该在咱家吃饭,你要学乖些,不许闹。”我点点头答应了。妈妈专门炒了两个鸡蛋,蒸馍时另外多蒸了两个白面馍(我们平常吃黄窝头),把我馋得直流口水。记着妈妈的话,我就拿出煤油灯(也是我唯一的玩具)和小男孩在一边玩。小男孩也觉得怪希奇的,摸摸那儿看看这儿,我们很快就混成了好朋友。谁知,小男孩不小心把我的煤油灯给摔碎了,我哭着要他赔,他躲到他妈妈的身后也哭了。我们俩的哭声惊动了母亲,母亲朝我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受了委屈,我哭得更凶了。工作组的大婶很抱歉地拉起我,替我拍去身上的灰尘:“别哭,别哭,大婶赔你,大婶给你买新的......”母亲赶紧说:“别理他,小孩子不懂事。”又说:“你尽管吃饭,别吓着你孩子。”
工作组的大婶带着男孩走了,母亲在收拾碗筷时发现在碗底压着两毛钱。母亲自言自语地说:“粮票都给过了(当时工作组在群众家吃饭付给粮票,作为伙食费)怎么还多两毛钱?”母亲立即明白那是大婶对我的赔偿,当时的两毛钱足够买一盏像样的新油灯。母亲慌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追出老远,硬是把钱退还了大婶。
第二天放学回来,我意外地发现家里多了一带玻璃灯罩的高脚油灯,我惊喜地奔上前,用手摸着新油灯,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喜欢极了。母亲告诉我,这是大婶托人送来的......
往事讲完了,女儿还沉浸在近乎神话的故事里。那些逝去的岁月固然令人想念,但更让我们感到肩上的负担沉重的是,怎样使我们的后代记住过去那段难忘的岁月,引导他们努力去开创属于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