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结婚了,就在今年的十一。当朋友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有点不相信。因为,关于她的爱情,关于她的婚期,我已经接到过数次通知了,可到了最后都是一场空。我有一次打电话很不客气地质问她:“你到底想搞什么名堂,怎么你结个婚,比我们的爸妈结婚生子过日子一辈子还艰难呢?难道你非得走上非诚勿扰的舞台才肯罢休吗?”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回答我,而是电话里让人心碎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我真的无法原谅一个老是撒谎的人,尤其是对待婚姻。何况她是我的如此不分你我的好死党。但消消气之后,我又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对她那样,她已经被爱情和婚姻逼上了死胡同。要知道,她原本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女人,天生爱笑,谁见了她都乐意瞅上两眼。但自从爱情失意后,她变得不爱打扮,整日里昏沉得要命,好像好日子一下子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然后便绿了芭蕉,湿了红颜。于是,她的生活也随着爱情的阴晴圆缺而变得让人琢磨不透。
要知道,她可是我们那批进机关里学历最让人羡慕的一个啊,她的美丽,她的气质,还有她那银铃般的笑声,曾经让我们羡慕和妒忌。可是现在,我们这些早已经是孩子读幼儿园念小学的人了,她还像没事人似的独自行走着。女人的花开花落是让人欢喜让人垂泪的。何况已经是三十好几的女人,已经到了非得把自己嫁出去的年龄了。周围的朋友、家中的老人,一个个用焦急的目光催促着她的爱情行程,但没有人理解她心中的苦闷,更没有人为她抹去心灵上的创伤。
记得,她曾经在一次喝醉酒后向我哭诉:为什么一个个男人,都那么走马灯般地来到我的身边,像是要可怜或者要救济我似的,走走过场后,便一个个远离我。是我不漂亮还是我不够温柔或者女人味道不足呢。说实话,你的漂亮,你的温柔,你的女人味早已经让喜欢你暗恋你的男人叹为观止了,我劝慰她。我已经找不出来任何的语言或文字去让她为这一切找到理由和借口,于是我们长时间的沉默。突然间,她非常认真地盯着我,说要是你,有这样的好机会,你会娶我做老婆吗?我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然后无语。
从认识她开始,我们单位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才女。她天生爱写字,每晚喜欢在桌子的一隅敲打心中的爱与恨。她说我的生活的细节是为文字而喜怒哀乐的,所以我的日记是我的文章,我的文章也就是我的日记了。我一直要等到那个读懂我文字的人来娶我为妻。于是,在此后的几年里,她在自己文字的长河里和不同的男人约会,谈情说爱。在现实中,和那些她文字里的主人公聊天散步。让人惊讶的是,她还真的轰轰烈烈地谈了一场恋爱,并准备着天荒地老的。只是,那个人,后来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了。
每当讲述这些的时候,她总是一个劲儿地笑,并且会用手拢一下自己精心扎起来的头发,后面还别着朵不知名的小花。这更增加了她的沧桑感与神秘感。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没有人愿意真正地走近她、爱她、倾听她的往事。她终于病倒了,有理有据地,就好像水道渠成那样,疲惫不堪的身体终于招架不住生命的欺凌。她说,我还是败在了自己写下的围城里。我们劝慰她,难得好好休息,就在医院里疗养一段时间,调整一下心态吧。没想到,不久从医院康复出来,我便接到了她要结婚的消息。
和她通话,她高兴地告诉我,说对方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在本市的一所大学里当舞蹈老师。她还说,我和他就是在一个病房里认识的,那些苦痛的日子,是他的优雅谈吐让我忘却了生活的酸楚和生命的脆弱。当我越来越发现,对他舞台的依赖比自己对文字更加依赖的时候,我知道我要真正地告别单身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要好好地去追求和珍惜。
然后她给我讲他们谈话的片段。他问,你的家人呢?她说哪儿有呀,单身多年啦,无依无靠的,习惯了。他大度地点头说,我也不忙,一会儿还需要换药,待会儿吧。她感激地望着他的背影。这个背影,她已经等得太久了。他闲着没事,便坐在书桌边翻看她的书籍。待到她醒时,他已经翻完了一本书,并且对书中的内容赞不绝口。她第一次笑了,居然有人爱看她那些事关风月的书籍。她坐起来,对他说,那些书对于我来说没用的,心已经如死灰啦!她悲惨地给他讲自己的故事,也算是病中有所寄托吧。他可怜她,没办法地硬着头皮听。最后她说,你以后天天跳舞给我看吧,他说好,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就这样,她爱上了这个愿意为她轻舞飞扬的男人。在迈过三十岁门槛后,她居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每早起床,他总会傻乎乎地将闹铃举到头顶,对她说,我和闹铃比赛,看谁的嗓音大,你来评判,然后奖励我可口的饭菜。而她对他说的更多的是,你欺负人,我不评判,我要好好珍惜自己捡来的爱。
他搂着她说你真可爱。现在,她忽然明白了,原来人可以为自己放弃所有的东西,但对自己的最爱,那是不能松手的。因为生活的最爱,将是美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