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喜/作家素描
两根藤杖,一模一样。一根给了周同宾先生,一根给了廖华歌女士。到了嵖岈山顶,与会河南省散文年会的同行,散淡地坐在依势而设的摊铺前,休憩片刻,然后,将折下山去。作家杨晶首先发现了那捆藤杖,旋即,情味十足地挑选了一根,递向了周同宾老师。几番推辞,周老师才替去了上山时路边拣来的黑黢黢的枯树枝。虽然,那树枝具有拐杖模样,但毕竟太原始、太土气、太没档次,仅仅凭添些依仗而已。随后,我又挑得一根递向华歌。按理说,周老师年届七旬,古稀之年,得此藤杖,拄得其所,恰适其年,而华歌与我同齡,用杖行路,就有些陪衬之意,点缀而已。两位寓居南阳的散文家,结伴而来,相随登山。旅途上,一长一少,一男一女,行进在忽开忽合的苍山翠绿之间,岂不也是独一无二的一道人文景观吗。
上山途中,天像阴翳,雾色弥漫。崎岖的山路,湿漉漉,泥迹迹,一边登山,一边陪着小心。华歌也许熟知了周老师的身心功底,时而行其前,时而随其后,时而关切地招呼着周老师。途中的那段陡路,几近于九十度,我有意地跟在周老师身后,又不是步步紧跟,亦步亦登,而是相隔二三个台阶,腾出一段台级空路,不使老师产生后面有人催促的感觉,而不利于老师的缓步稳登。我看着周老师右手拄着原先的那根土拐棍,左手扶着循山壁悬设的锁链,一步一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向前、向上攀登而去。周老师身材挺拔而体型瘦削,我甚至想到这是他为了散文创作,为了文学事业,而致的“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高格境界。我在老师身后慢声示意,“周老师抓好锁链,慢些!”周老师在前面轻声应允着。看着他那行进中逸出的颤悠却又稳健的身姿,心里慨叹,古稀之年,游兴不减,身体是基础,精神使其然。在登这段陡路之前,导游特意提醒,如果谁感到登此路段困难的话,就请原路返回。我注意到周老师回首眺望走过的山路与山景,浩渺而空旷,极目天涯路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行,大有既来之、则登之,不到山巅非好汉之豪迈。但对周老师来说,这种豪迈,敛聚于内,不动声色。我由他的神情看出,他面对山高路陡,是如此的坦然自若,从容不迫。就这样,我跟其身后,向“无限风光”的山巅登去。其实,自己心里藏着一个“小心”,跟在老师身后,一旦老师体力不支,向后仄歪过来,我在其后,顺势应承而去。当顺利到达山顶,才验证了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是杞人忧天。周老师依然坦然,依然从容,依然被同行者合影,依然没有气喘吁吁,依然的天人合一。此举说来是情感使然,其思想内核则是对文化的崇尚,对老师的敬仰!
这时,我想起了上午周老师主持会议的场面。每位发言后,他言简意赅,用散文语言总结,有滋有味,意味悠长。其主持风格,淡定从容,不速不疾,如惠风和畅,似雨露阳光,仿佛润物无声的春雨。即使是与主席台上同座的老师们打招呼,也不拘泥程式,不虚行矫饰。周老师隔过王剑冰向主席台中间的何南丁递烟,自然地扔了过去,又在面前的笔记本上缓撕了一页纸递过去,权作烟缸。随后向李佩甫递烟,也是自然地扔了过去。吸与不吸,尊请自便。从此场景中,可以看出周老师不拘小节样地幽默与风趣,即使是在主席台上,也如同邻居拉家常一样,自然,坦然,意味悠长,随意中又附守着文明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