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学范

  闹钟铃还没有响，秀琴就醒了，她迅速取消了手机的闹钟设置。丈夫福贵有严重的肺心病，夜里总咳嗽，只有凌晨才能睡一阵子好觉。

  屋子很冷，秀琴麻利地穿好了衣服，她轻轻地将福贵的被子掖严，然后又将自己的被褥慢慢地压在了福贵的脚下。

  秀琴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卧室门，一股寒气打在她脸上，她背过身关上了门。厨房一片漆黑，秀琴蹲下身子，熟练地摸起了炉钩子，小心翼翼地透起了炉子。不一会儿,炉灶里升腾起淡蓝色的火苗，渐渐地越烧越旺的炉火映红了秀琴那不再清澈的双眸。

  炉子中的火光黯淡了下来，秀琴把一大铲子煤添到了炉子里，然后把一个擦拭得银光闪闪的闷罐子放在了上面。

  室内温度明显升高了。秀琴轻悄悄地进了卧室，把放在火墙旁烘烤的棉裤、大衣、帽子、手套一一拿在手上，正准备回厨房，卧室的灯却亮了起来。

  “秀琴——”

  “福贵你睡吧，这几天雪下得勤，路面不好清扫，今儿我早些走。米饭和鸡蛋羹蒸到锅里了，起床后你就先吃吧，不要等我。”秀琴一边说着一边把黄马甲套在了棉大衣外边。

  “秀琴明儿不要起这么早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睡不着，早晨这段时间最冷，屋子暖和你睡得也能踏实些。”

  “干满这个月就别干了，你毕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环卫那工作又脏又累，你再累垮了，这个家该怎么办啊。”

  “没事儿,我的身子骨结实着呢。环卫这工作是辛苦些，但咋说也能挣个三百四百的。加上白天打点零工，生活总算过得去。我想好了等开资了，办点年货，再买些煤，等儿子回来咱们好好过一个团圆年。”

  “都是我拖累了你，我这病真不如死了算了。”床上福贵不住地叹息着。

  秀琴倒了一杯水放在了福贵的枕边。“说啥话哩，没有你我们娘俩还有什么奔头。”

  “你放心，等我们都退休了，我就什么也不干了，一门心思地照顾你。”秀琴又给福贵掖了掖被子。

  天灰蒙蒙的，空旷漫长的街道除了晨练的人，就是几个身穿黄马甲的老工友了。秀琴认真地清理着街面上的残冰和各种垃圾。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没多久，秀琴身后的路面便覆盖上了一层层薄薄的雪。在路灯的照耀下，街面上幻化出五彩的光芒，宛若星光大道一般。

  街道两边一栋栋楼房的窗子，如丛林里飞出的萤火虫，争先恐后地被点亮了。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清扫完责任区，秀琴的额头已沁满了汗水。她把扫帚、铁锹和铲子装进了小推车，向附近的工友打了个招呼，急忙往家赶。

  在一个十字路口，秀琴停下了脚步。她看到路中央有一片未清理干净的残冰，上边还有几个打滑的脚印，这儿已不是秀琴的分担区了。

  “前不久，有一个老人就是在这个街口滑倒的吧，骨盆都摔碎了。”

  没有多想，秀琴操起了铲子。也就几分中的光景，秀琴就把残冰清理掉了。就在秀琴快步向路边走的时候，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把毫无防备的她撞飞了起来。

  秀琴侧着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街面上，一抹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染红了街面上洁白的雪。

  秀琴的双眼平静地望着：雪花依旧飘着，都市却更明亮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们匆匆走过了一尘不染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