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悉出差到湖北赤壁参加会议,我一直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是为新朋故旧的再次相聚,更为有机会抚慰长久以来深埋心底的那份三国情结。
我小时候,约莫也就小学四年级光景,记不清我从哪里淘得一本线装的《三国演义》,那本书已破烂不堪,前后的封面早不知去向, 但他是我的最爱。竖版的繁体字,我能够认识的不过十之六七,许多字完全是凭猜测而过,最难忘的是“关”的繁体字“關”不认识,直到后来看了别的版本才真正认识了义薄云天的关云长。连蒙带猜,这本书我居然看了三遍,随着书内人物喜怒哀乐、翻云覆雨,尤其对过五关、斩六将念念不忘。也许就在那时,我幼小朦胧的意识里,被深植下了文学的种子,并开始生根发芽。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对三国的缅怀和好奇与日俱增,欲罢不能。
会后,安排我们游览赤壁古战场。由于修路,游览车抄近拐上了一条颠簸的乡间小路,导游小妹戏称“请大伙儿免费坐轿”。一路行来,涉水过桥,曲径通幽。车窗外,那耕作的农夫、溪浣的村妇、撒欢的鸡狗、错落的屋舍以及袅袅的炊烟,都带给来自北国的我不一样的新奇,特别是那一望无际、江湖相连的水波,那无边无沿秋收的稻田,那一洼连一洼的池塘,那池塘中霜后衰败的莲荷,那水面上悠闲信步的鹅鸭,那驾一叶扁舟往来如飞的渔夫,那隐藏在林木间的古老村落,让我无意之间在这穷乡僻壤领略了江南水乡的别样风韵,完全忘记了颠簸劳顿,沉湎在古人相忘于江湖的那份闲情逸致和潇洒从容中。
赤壁镇完全是一个社会主义新农村,房子是新的,眼前的赤壁与我心目中的三国已根本无法联系到一起。徜徉在赤壁古战场,一路走来,流连小桥流水,观赏太湖奇石,品味名家碑刻,远眺江天相连,倾听惊涛拍岸,让人如同置身城市公园。翻越了赤壁、南屏、金鸾三山,在凤雏庵前千年银杏树下许个愿,最后来到了在赤壁山临江悬岩,终于瞻仰到了传为周瑜所书的“赤壁”石刻。赤壁矶头,身高9米的周瑜石雕像默然矗立,翼江亭下,滔滔东去的长江水和那万年不变的石壁,告诉人们的也只有传说和记忆。那峥嵘的厮杀、连天的烽火已湮灭在如烟的岁月里,看不到丝毫历史的痕迹。
会议结束回到家,女儿只是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埋头看她的电视。仔细一看,巧得很,她看得居然是吴宇森执导的大片《赤壁》。大导演配上大制作,场面气势果然恢弘,但不同于我看过的《三国演义》,更与刚刚游览过的赤壁不相干,俊男靓女,恩爱情仇,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三国人和事,物是人非,兴趣索然。
女儿终于有暇问起我此番外出的情况,我打足精神要与她侃侃赤壁的前世今生。但女儿显然对我的“赤壁”不感兴趣,我这话题刚开头,她就抢白道:“你满身都是古董味道!不懂得现代人的审美需求,吴宇森要按您的思路拍电影,早喝西北风去了!老爸,您的赤壁与我们的赤壁是两码事。”她“哧”了一声,很有礼貌地把电视换成了我喜爱的频道,进自己房间网游去了。电视里“鉴宝”节目本是我的最爱,此刻在我看来忽然变得索然无味。那些平日里看来眼花缭乱的古董、宝贝,都失去了博古架上的沉淀、厚重与沧桑,历史文化的光环褪去,充满了世俗和铜锈的气息……
我忽然怀念起小时候看过的那本线装《三国演义》。我实在想不起来,那本书后来遗失到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