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迷于文字很多年了,生活辗转中许多东西丢丢失失早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但对文字的衷情依然不变。遗憾的是,在我已往的文字中,几乎不曾提及过母亲,因为在心里,母亲是疏远的,她担当不了我心底“母亲”二字的份量。因而,我只有把这种感情搁置,任一份淡淡的缺憾在生命里浅浅漫延着。
我只对奶奶亲,因为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那时的母亲,日日在为生活奔波劳顿着,母亲并不高大的身影仿佛永远都是铁人般的坚强和活力充沛。早年间是在田间地头劳作,后来“随军”后母亲成了城里的“工人”,还是像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日日轰鸣着马达。母亲的性格是强势的,脾气也不太好,言辞间难得找到几句慰贴人心的话。对于有了过失的儿女,她不是痛扁就是狂骂,无奈,我惟有敬而躲之。
近不惑之年,已是为人妻为人母的我为了生活和梦想举家来到京城,与母亲的距离更远了。往往是好几个月甚至一年才回老家一次,来去匆匆,要办公务、见同事同学、会各路文朋诗友,留给母亲的时间有时甚至是不能坐到一起吃一顿饭。前次和同事一起回乡采访,只在第二天去看了母亲一次,一起坐了不到一小时,我肚子里塞满了母亲的各类零食和关切。后来几天忙着一些应酬,直到准备走的当天中午,我才又去母亲那里,我怕她受累辛苦,就没有打电话告知。谁知,我一进家门,母亲就兴奋地拿出用盆盖着的一大盘煮好的饺子放到我面前,象小孩子那样激动地说:“我今天终于没有白做,看看,你还是吃上我做的饺子了!”
原来,自从我第一天回去后,母亲天天去街上买好多我喜欢吃的家乡特产,顿顿做我喜欢吃的饭菜,一天,二天,三天,四天……可是我没有一天回去吃过。想着母亲天天满怀热望忙碌着她的幸福,我却茫然无觉不能成全她的心意,我不知道母亲该有多么的失望。而她为了怕打扰我工作,从来都不说她想我了,总是说“忙你们的事吧,别老是往家跑,我好着呢。”心里酸酸的,我不敢看母亲,唯有大口吞咽着母亲包的饺子,馋得饿狼似的。母亲幸福地望着我,我能感觉到母亲花白的头发,有些混浊的老眼和脸上满布的岁月沟壑,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雷厉风行性格强势的母亲了,七十多年的岁月风霜,母亲一天天矮下去,她的儿女在她眼里日渐高大,母亲少了年青时在儿女前的发号施令,渐渐变得柔和,变得慈祥,甚至变得如儿童般依恋着自己的亲人。她喜欢拉拉我的手,抚抚我的头发,怯怯地触碰一下我的脸庞;她喜欢深情地看我吃她做的东西,然后幸福地陶醉;她再也不像儿时那样批评我、纠正我的错误,她认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应该的,她会为了我的喜悦而喜悦。此时,我真想也如母亲儿时抱我一样,抱母亲在怀里,亲亲她,拍拍她,可是国人天生具有的内敛和含蓄,让我只能悄悄躲进卫生间,一任泪水汹涌流淌,然后擦干,微笑着走出来依依不舍地说再见。
原来,有些东西,一直都在我们的生命里守护着不曾远离,那是相伴一生的爱和亲情。如此,再远的漂泊,有故土在,有爱在,有妈妈在,心灵里便永远都有一份温暖充盈着。妈妈,我爱您,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