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日前接连侵袭东南沿海地区,之后还有场名叫乔叶的台风将从中原大地发端席卷全国。”
8月5日下午,乔叶新作《拆楼记》作品研讨会在郑州市中原图书大厦一楼咖啡厅举办,评论家何弘作为主持人,将乔叶携新作之势比作台风。
在风起云涌之际,我省的作家、诗人、评论家们先将《拆楼记》拆了个“四分五裂”。
此次研讨会由省作协、省文学院和河南文艺出版社联合举办,首次采取了“开门研讨”的方式,而不再将读者拒之门外,百余名读者慕名冒雨而至,列席旁听。
继7月31日本报青年周刊以《乔叶:〈拆楼记〉里不仅是我的故乡》为题,刊发了记者围绕作品《拆楼记》对乔叶进行的专访报道之后,记者当日又赴作品研讨会现场内外,采访众多“大家”对作品的点评和交流,以飨乔叶的故乡读者。
●本报记者 方家禾 / 现场
拆拆《拆楼记》
—— 乔叶新作《拆楼记》作品研讨会发言实录
【创作背景:这个社会出了什么事,小说就写这些事】
作家李佩甫:《拆楼记》正面强攻,表现时代生活
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物质生活有了很大变化,精神生活却遇到了很多困顿,很多人被时代生活的乱象所迷惑。来正面表现这个时代生活有一定难度,对作家来说是严重的考验。
乔叶的《拆楼记》正面强攻表现时代生活,切入尖锐问题进行发言,且把自己摆了进去,非常勇敢、大胆、有气魄。
作家张宇:社会大变革中的一些做法无可批评
这个社会正在进行着大变革,城市化进程是它的重要标志,这是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过渡的必然过程。一些做法无可批评,任何社会在这个进程中,在发展中都是要付出学费的。
《拆楼记》源于乔叶捕捉典型时代环境和典型事件时的一种敏感,它之所以能在《人民文学》隆重推出,并获得大奖,我想首先是思想含量和它典型的意义照亮了整部作品。
郑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刘宏志:非虚构的兴起契合了读者的需求。
非虚构之所以兴起,基于这样一种现实:我们现在的时代已经复杂到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都可以成为故事,小说对这些故事却视而不见。
当下的小说从技术、内容上都非常漂亮,但读者却不买账,总说当代文学是垃圾。因为很多读者从社会干预角度来找小说。
非虚构的兴起契合了读者需求,就是这个社会出了什么事,我的小说就写到这些事情。
诗人冯杰:《拆楼记》是现实的拆楼纪实篇
我是写诗的,喜欢化繁从简。觉得《拆楼记》是现实的拆楼纪实篇,乔叶以文字匠的身份做了一次成功的泥水匠。
当下中国城市的发展史就是一部拆迁史,每一座城市的扩大、延伸和丰富,都要有无数座乡村去牺牲、去付出代价,更可悲的是,还要牺牲一些我们传统的道德、美德和精神的良知。
【作品寓意:《拆楼记》揭开了时代面纱,乔叶却又蒙上了面纱】
作家郑彦英:《拆楼记》表达了老百姓发财的愿望
我们村有一户人家很穷,给儿子取名叫旺财,希望能发财。可是现在旺财已经老了,还没有发财,但这是老百姓的愿望。《拆楼记》就表达了这种愿望。
我到阿联酋,那里的妇女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就剩下两只眼睛。别人都说她们很漂亮,到底有多漂亮不清楚,印象就是蒙着面纱。《拆楼记》是把时代面纱揭开的一个过程。
但看完小说,又突然觉得乔叶这个人很难让人看清楚了,她自己倒反而穿上了面纱。
评论家何弘:像伦敦奥运会的羽毛球让球,导致这样拆楼的规则也有问题
盖楼是为了拆楼,是有预谋的,就像这次伦敦奥运会的羽毛球比赛让球一样。让球不对,可为什么让球呢?规则有问题。这样一个时代,这样一个拆楼模式肯定有问题。《拆楼记》切入了这个时代的核心问题,这也是作品的意义所在。
评论家李静宜:像这次伦敦奥运会开幕式上演的“圈地运动”,拆楼也要在中国历史划上一笔
《拆楼记》非常有现实意义,表现了中国正在进行中的典型事件。关于拆楼和盖楼在中国历史上肯定要划上一笔,就像英国的圈地运动在这次伦敦奥运会开幕式上被呈现一样。
【叙事立场:令人纠结的乔叶是真是假?】
作家张宇:叙述者撕破了自己的伪装,这非常不易
我很欣赏《拆楼记》中的叙述者。很多作品的叙述者都是酸酸的,没有犯过错误,是假惺惺、道貌岸然的叙述者。但这部作品打破了这个模式,用把第一人称放得非常低的姿态来叙述,叙述者撕破了自己的伪装。
我是一个作家,知道迈出这一步非常不容易。
作家南丁:不喜欢《拆楼记》中的乔叶
盖楼是为了拆楼,拆楼是为了拿补助款,乔叶介入其中,扮演一个后台导演。逐利之心人皆有之,但我觉得应该取之有道。
我们现在的确是这样(无道),这是一种真实的存在。我看了以后,感到我们离适宜的生活还多么遥远。
乔叶在《拆楼记》里讲,在张庄事件后她有了一些变化。我不喜欢小说中的乔叶,我喜欢另一个,那个《读者》的签约作家,那个柔情、善良的乔叶。所以我看了这本书以后非常纠结。
评论家李静宜:《拆楼记》是小说化的非虚构
这一个让人纠结的乔叶,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是小说化的人物,这个人物已经被塑造成“军师”,这是写小说的策略。
因为读者会对纪实的东西更感兴趣,如果在我们期刊(《莽原》)发,我也会把它往非虚构上靠,事实上它是小说化的。
现实是散淡的。《拆楼记》不是纯粹的纪实,本来简单的拆迁事件,小说化后反倒成了一种谋划和反谋划的故事,趣味性、可读性就增强了。
郑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刘宏志:叙事立场揭露了知识分子虚伪的特质
这个叙事立场更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在于它对知识分子精神上的解构。作为叙事者的知识分子不是在评判,而是作为介入者,呈现了分裂、虚伪及卑弱的特质。
小说中写到“我”对传统乡村的向往,但“我”是乡村的叛逃者,既然充满诗意为什么还要叛逃?虚伪就呈现了。
“我”对姐姐有很多批评,但“我”只是比姐姐更高明,更知道分寸,可以把很贪婪的想法借助文雅或者合法的形式实施出来。“我”只是更狡猾。
这就是知识分子在当下的状态,在精神上也缺乏高雅高贵的东西。
【文学批评:乔叶作品中的“正确”是多么令人绝望】
作家张宇:《拆楼记》写得太轻易,太得意洋洋,太猖狂
我对美好的东西总是希望它更美好。这样一部典型的作品写得太轻易,太得意洋洋,太猖狂了。从作品中能看出来作者那种不经意的快感,那种慌里慌张的冒失。
用乔叶自己的中篇小说《最慢的是活着》和《拆楼记》相比,或者再比较一下作家孙犁。小说毕竟是艺术创作,为什么我们不能多一些心力,在叙述中多一些优雅呢?
作家傅爱毛:《拆楼记》像是把条大鱼养在了小坑里
它是中篇小说的加长版,并未表现出长篇小说的气势,像小坑里养了很大的鱼。
乔叶能看到人体的血管和细胞,这是X光。但闭上眼睛,试试到底能看到什么呢?我读乔叶,所有作品都有种强烈的正确感,像指南针一样。我在生活中遇到的一切,乔叶都可以给我提供正确答案。她的目标是既定的,所有问题都可以解答,那么这个正确就会多么令人绝望。不妨设想一下没有X光、没有指南针的小说是什么样子呢?
作家王剑冰:《拆楼记》只是一艘护卫舰
乔叶是在最前沿、最需要的时候造出了一艘现代新型的护卫舰,她没有造驱逐舰、巡洋舰甚或是航空母舰。
但护卫舰在某些时候也是非常需要的,它短、平、快,打起来机灵,用起来方便,出手时够狠。在我们的国家,现在抓紧建造的是将近20艘的护卫舰,我们肯定还在造着驱逐舰,还在造着航空母舰。
希望包括乔叶在内的河南作家,将来会再根据大地上的这种形势变化,继续造他的大船、大舰。
【出版前后:河南文艺出版社5月版是非删节完整版】
河南文艺出版社编辑、《拆楼记》责编碎碎:这本书差点被别的出版社抢走
当时这本书差一点就到北京一家出版社的手里了,很惊险,我们想了很多办法,做了很多努力,才又把它抢了回来。
河南文艺出版社社长崔向东:此版与杂志发表的文本相比有三个不同
《拆楼记》在去年的《人民文学》杂志上曾经发表过。我们出版社今年5月份推出的这个版本,跟前者大体上有三个方面的区别。第一,杂志在发表时有选择、有删节,这一次是非删节完整版。第二,这次出版,乔叶补进去很多照片,虽然从摄影角度来看水平一般,但放在小说里面就印证了事件的真实性。第三,增加了很多注释,把小说中描述的事情由一个平面做了立体的延伸,增添了厚重感。
作家邵丽:《拆楼记》让我对乔叶和出版社都有了不同的看法
这几年我看乔叶的作品,感觉她的转型非常成功。特别是这部《拆楼记》,感觉到她的作品直面现实,非常有力量。这本书的出版,让我对乔叶和河南文艺出版社都有了与以往不一样的看法。
【对话乔叶:我没有勇气给姐姐读这本书】
大河报副总编辑赵红:当我看到《拆楼记》这本书时,突然感到新闻和文学用各自擅长的不同的武器,在对这片土地进行窥探或者记录。我读完书后马上又找了几本,送给我们报业集团的最高首长们。想问的是,你姐姐读这本书了吗?书里写到的那些官员读这本书了吗?
乔叶:姐姐没有读,她比我还要忙。我觉得好像也没有勇气给她读这本书,我在她面前很惭愧。
那些基层官员,倒是读了这本书。我采访了他们,他们也很想知道这本书的信息。我也怕出现硬伤,之前给他们看,他们说“这你都敢写?能发吗?发了以后没人找你的事啊?”我觉得这本书的顺利出版和这个作品研讨会的举办,就给出了非常好的回答。
本文照片由本报记者 田建明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