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伟涛

  八百里太行，起于京畿，逶迤在河北、山西、河南三省之间，宛如一幅翻转的太极图中那条阴阳鱼的分界线，呈S形一路南下。然后，在山之南、水之北的山阳故地，转而向西，恰似阴极而阳生，亦使水火相济而陶成。千年瓷都当阳峪，仿佛理所当然地也位于此。许小平便生活在这样一方水土里。

  许小平，自号山阳平，是焦作中站李封元代通儒许衡后裔。

  初识他，缘于采访一个有关当阳峪绞胎瓷产业的题材。他的身份是元昊绞胎瓷艺术有限公司董事长。

  见我到来，便拿出一本他任副主编的《修武当阳峪陶瓷》，并抽出软笔，题字签名。一笔一画，甚是严谨工整。

  中等身材，朴实衣着，脸上常挂着笑。这是许小平给我的第一印象。而等到了解的多了，才知道，我竟与他异乡同宗，却不让论说宗谱。因年长我十五岁，只好称他为小平兄。

  小平兄是上世纪60年代生人，虽赶上了那个疯狂的运动时期，无多少书可读，却对古文、书法、字画、考古、石刻、根雕等造诣颇深。走进他的办公室，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墙上悬挂的名家字画和桌、案上各种造型别致的当阳峪陶瓷器，再就是办公桌后面挡住大半个墙的高大书柜，其藏书涉及天文、地理、政治、历史、文学、艺术、书法、考古、名家字画鉴赏、中国陶瓷大全等。

  强其骨，坚其线，刀下见笔真性情。醉心石刻艺术的小平兄发现黄河石经过亿万年泥沙的冲刷、磨洗，呈现出各种奇妙的自然纹理，便爱不释手，潜心研究，加以阴雕阳刻，配以诗、书、画、印，使之珠联璧合，相映生辉。其石刻作品在日本米脂县的固定展厅展出后，受到了日本艺术界人士的赞赏。

  善借他山之石，筑自家园林的小平兄，最终将自己的目光聚焦在了绞胎瓷上。他先后多次考察研究当阳峪陶瓷，并阅读大量专著和有关文献资料，利用参加陶瓷展览会、研讨会的机遇遍访国内陶瓷界专家学者，拜能者为师解难释疑。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小平兄注册成立元昊绞胎瓷艺术有限公司，潜心研究当阳峪绞胎瓷复烧技艺。

  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之后，小平兄的绞胎瓷终于出炉，并带领公司的技术力量成功研制出当阳峪古绞胎瓷、古绞釉瓷及现代绞胎艺术瓷三大系列众多品种。他的产品内容丰富，造型别致，光洁莹润，品位高雅，完美地再现了当阳峪古瓷文化的独特风格与神韵。象征尊贵、吉祥的绞胎瓷中华腾龙，造型生动，极富活力，观之给人以升天奔腾之感；而被炎黄子孙奉为道教始祖及圣人的历史文化名人老子像，塑造得尤为出神入化，观之神形兼备，庄重安详……

  又仿佛一切，皆有前缘。

  在距离当阳峪之南不远处，就是圆融寺。这座距今已有１６５０多年历史的千年古刹，以周遍、融和为义，谓事理之万法遍为融通无碍，无二无别，犹如水波。如此圆融思想，正与“瓷中君子”绞胎瓷的精神内涵相互印证——绞胎瓷由黑、白或褐、白等两种或多种不同的呈色胎泥做成，质性不同，如花卷馍一般相绞，融为一体，且内外花纹如一。

  君子交泰，神妙绞胎。瓷中君子，胎里乾坤。

  如此绝妙瓷器，与北宋范仲淹、欧阳修等高扬的“君子之风”自然契合，被誉为“君子之瓷”。又因每一件绞胎瓷纹饰皆不相同，也被诠释为“君子和而不同”。

  以瓷喻人，说它是“瓷中君子”或“君子之瓷”，当然不错。但小平兄认为，这不免流于审美，至多是道德层面，还是以用为体的。倘若上升到思想、哲学或宗教、信仰等精神层面，当阳峪绞胎瓷将两种质性互异的东西绞为一体，追求的无疑是一种“圆融”，以泥、水、火陶铸一种物质，承载精神的“圆融”。

  对于当阳峪绞胎瓷，一般的流行叙述是：“绞胎瓷的纹饰由胎而生，表里如一，典型纹饰有：黑白纹、羽毛纹、木理纹、草编纹、流水纹、行云纹等。”而小平兄谈到当阳峪窑绞胎瓷，则云：“花纹有自然纹和规整纹两类。自然纹如流水潺潺、群岚叠翠、大漠孤烟，有中国画泼墨韵致。规整纹则神秘端庄，更贴近人们的生活，有羽毛纹、草编纹、花卉纹、麦穗纹、漩涡纹、放射纹等。”

  无论怎么说，都是物质层面上夺天工造化之巧，都是精神层面上“大千世界入圆融”。只不过因大哉问与小哉问的不同，而在两个不同层面上生出了两个看似不同的结果；倘若细究，大、小“圆满融通”，终归复于“圆融”为一。

  小平兄，真情真性。如果人的生命必定因精神支撑而精彩，绞胎便是他的精神家园。而他手中多色胎泥变化的线条，就是灵动的精神张力，让他一下站在了命运赐予的精神支点面前。小平兄一杯酒、一杯茶、一支香烟，如张岱附体。他可以呷一口酒，抿一口茶，吸一口烟，再论道谈禅。他甚至可以将茶之味在烟酒混杂的舌尖上提纯，氤氲成绞釉瓷器上那抹幻影，让千年绞胎在他的嗜癖中伸张出自己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