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和外婆同村居住,中间隔着一条街,穿过两条窄窄的胡同,就到了外婆家。我童年的大部分时光,是在外婆家度过的。
我穿过胡同口时,外婆一本家庭院内红红的石榴伸出墙外,抬头看看,往往涎着口水走过。外婆家上房后一棵歪歪扭扭的枣树,每当枣子还在泛青时节,就被我们拿木棍敲了下来。外婆家街房内的织布机,占了小半间房屋。有时母亲与外婆在里面织布,我站在旁边看她们拿着梭子熟练地穿来穿去。
外婆的强势,对外公、妗子态度凶悍,包括姨家与我们家,是一大家族的绝对主宰与权威。1976年的一天,到外婆家去,看到外婆在流眼泪,追问为什么,她回答:毛主席去世了!村里要演电影了,外婆下午早早就去占位子,未到电影散场时,她已呼呼睡着。问她演的什么,从来答非所问。外婆经常抱怨大舅太扣门,什么都不舍得买,其实她最疼大舅。有时大舅在校回家晚,她担忧就不吃饭一直等着,看到大舅的身影,这才高兴起来。
外公的鼻子,鼻头上竖着长一条明显的沟,小时候觉的很好玩。外公的水烟袋,铜制的,被磨得溜光水滑,有一次我偷着吸了一口,呛了一嘴烟水,从此再不敢偷吸。
大舅头发稀疏,又爱美,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戴着赵本山样的帽子,不过是绿色的军帽,比赵的高级。大舅在本村小学教书,有时晚上我就睡在大舅的办公室,墙上挂着智取威虎山的挂图,至今还记得杨子荣威武的面容,酷似外婆邻家的一男子。在大舅的办公室睡觉,有时尿床,怕被发现,用身子捂干了才敢起床。
小姨还未出门,她承袭了外婆的作风,漂亮、泼辣,颇有王熙凤的风格。后来嫁与同一生产队的会计,舅舅强烈反对,未果。至今他们过得很幸福。
小表弟到我家玩,口水滴进碗里,问他为什么就馋成这样,他说,“滴香油呢!”
母亲病重期间,外婆日渐忙碌,承受着内心的煎熬,还要抽空照顾母亲,安慰我们。母亲、外公、外婆相继去世。旧时的庭院,早已不复存在,只有此零星印象,永远存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