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地方史志与谚语里怀川气象与物候分析
何瑭是我们怀川的光荣,他不仅是有明以来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律吕学家,同时对气象与物候也颇有研究。他能够站在哲学的高度解析气象与物候,以阴阳五行学说分析气象与物候的成因。
他在《阴阳管见》中说:“天为阳,地为阴;火为阳,水为阴。天,阳之阳也,故神而无形;地,阴之阳也,故形而不神。火,阳之阴也,故可见,然终无形也;水,阴之阳也,故能化,然终无知也。天变而为风,地变而为山,火变而为雷,水变而为泽,雨雪霜露,皆泽类也。观八卦之象,则可知也。”
何瑭曾于明弘治年间致仕归里,居家期间,不辍案牍,呕心笔耕,开怀庆府无《志》之先河。撰写有史以来第一部《怀庆府志》的时候,他就非常明确地把怀川气象与物候纳入了需要撰写的内容。后来,在清顺治、康熙、乾隆、道光等年间重修的《怀庆府志》、《河内县志》里,关于怀川气象与物候的内容,分别被后人纳入了《祥异志》、《物异志》、《风土志》、《杂记》等卷目中。
具有世界声誉的自然科学家、大音乐家朱载堉,是何瑭的孙女女婿,自然也得益于岳家的家学。他在气象与物候上的建树,是他把人的存在引入了阴阳二律的悖反与和谐之中,气度恢弘而又绵渺洞悉里,提出了天、地、人之间息息相关的微妙联系。他把怀川的气象与物候,以朝圣般的虔敬引入扑朔迷离的音符与乐段,构砌出《豆叶黄》、《青天歌》、《鼓孤桐》等乐曲与灵星小舞谱。他在《醒世词·命运·天报应》中,更是谆谆于世、诲人不倦地说:“天心最平和,无私曲,有定夺。在人头上查勘过,善的也记着,恶的也记着。大张罗,古往今来,走脱是谁呵?”这里他所说的,是倡导人要与气象与物候保持大和谐,这是天知地知最大的善,否则,就是最大的恶。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逃脱气象与物候的影响与左右。
翻阅今天可以找到的《怀庆府志》、《河内县志》与怀庆府其他几个县的《县志》,怀川气象的主要特点,无一例外的与其他地域一样,依然是关于阴、晴、寒、暖、风、雨、雷、电等等的记载。怀川物候的特点,也不外乎旱、涝、洪水、蝗灾、地震等等。但是,《府志》与《县志》更偏重于记载极端的气象与物候,以及在极端气象与物候的状态下,怀川人民的壮举或无奈,心颤或心疼,悲惨或残忍,智慧或愚昧。世世代代的怀川人民,以覃怀底(亦有“祇”字的说法)绩的尊严与高贵,在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之中,渐渐懂得了与气象、物候保持和谐的重要性,渐渐理悟了人在天地之间的心胸狭隘与目光短浅。子子孙孙的怀川人,不断地成长着付出了沉重代价之后,终于渐渐变得长远了的目光。在推进人类文明的进程中,在自信与笑容的泪光里,生生不息地跋涉着,把生命的足迹深深地留在我们的地方史志中,把曾经的是非成败凝聚成启迪后人的历史与镜子。我们的地方历史典籍,记载的并不是怀川先人的落后与愚昧,而是先人们曾经的那种活着,那种为后人提供了借鉴意义的曾经活着。
道光五年《河内县志·卷十一·祥异志》中,记载了如下怀川气象与物候的内容:
东汉“和帝永元七年,春夏大旱”,“八年五月,河内蝗”;桓、灵二帝年间,“野王山上有死龙”,“ 河内人妇食夫”,“ 河内雨枣”。
这里比较详实地记载了由于天旱引发了蝗虫的滋生与肆虐,连太行山上的巨蟒,也因为连年不雨,而失去存活的条件。气象的极端,造成了怀川三百里焦土,庄稼颗粒无收,大小动物无可奈何地死去。人由于饥饿,试图摆脱死亡袭击的时候,平素讲求的仁、义、礼、智、信,或许在生命存亡的逻辑面前,就显得苍白与荒谬。于是,道光五年的《河内县志》上,就有了“河内人妇食夫”的记载。恶劣的气象单元告一段落的时候,终于下了天雨,可是,久旱的甘霖里,却夹杂着青里有红、红里泛青的枣子。这是一段怀川天、地、人之间的故事,地方史志的记载,不仅仅是为了掠奇,更重要的是把一段历史事件客观地摆放在这里,让我们后人去记忆,去研究,去反思,去记取。
乾隆乙酉年《怀庆府志·物异志》中,非常详细地连续记载了清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年间怀川气象与物候的内容,这里我们仅截取康熙二十二年至三十九年十七年中怀川气象与物候的资料,就可以一管窥豹,大体看出怀川气象与物候的古今走向:
“二十二年,河内、武陟、孟县、原武地震(《通志》)。秋大旱。十一月,孟县西冶戍津河,半月余水底沙石皆见,鱼鳖可数。十二月,大雪二十余日,行人绝,地震(《府志》)。黄河清(《济源志》)。十月初五日,地震(《武陟志》)。春,螣(会飞的蛇),无麦。秋,大雨害稼。冬,地震(《原武志》)。
“二十三年,河内旱。十月,修武地震(《通志》)。大饥(《旧志》)。七月,地震。黄河清,白坡以上三十里凡三日(《修武志》)。五月,黑风暴雨,昼晦。秋,淫雨害禾(《阳武志》)。
“二十四年,嘉禾生,瑞麦五歧,或三歧、二歧不等(《济源志》)。
“二十六年夏,旱(《武陟志》)。六月,淫雨伤稼(《阳武志》)。
“二十七年,黑雨色如墨,秋大旱,桃、杏再花。(《旧志》)春旱,冬无雪(各《县志》同)。
“二十八年,春旱(河内、修武、武陟志同)。六月旱,秋禾尽槁,冬饥(武陟、阳武志同)。
“二十九年三月,雨土,春夏大旱,济、沁水竭。秋梨再花(《旧志》)。春大旱,人食木叶,麦枯死。七月二十七日,雨雹,虫食禾。八月蝗。九月初,陨霜,瘟疫时行。十月,电,大旱(武陟、原武志同)。元旦大雾。自春至夏不雨,麦禾尽槁,牛畜疫死(《阳武志》)。
“三十年,河内、济源、孟县、修武、武陟、阳武俱旱,沁水竭(《通志》、及府、县志同)。
“三十一年,河内、修武、阳武旱疫(《通志》及府、县志同)。
“三十二年六月,西南有声如雷,星陨于何家营(《武陟志》)。地震(《原武志》)。天鼓鸣(《阳武志》)。
“三十四年四月初六日,地震有声如雷,屋瓦摇动,二十余日方止。修武雨雹。(《旧志》)
“三十九年,大有年(《武陟志》)。”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气象与物候,其实是我们人类生存与生活中的天知与地知。它们向人类预报着可知或不可知的生存与生活环境,滋润着或者惩罚着人类的智慧与愚昧。天地滋润人类的气象与物候,是对人类阶段性思维方式与行为方式的肯定与奖掖,惩罚人类的气象与物候,是通过惩罚的形式,对人类思维方式与行为方式的匡正与修葺。但是,正如朱载堉在《醒世词·命运·天报应》中所说:“天口最深藏,不明言,说短长,悄然默坐人头上。善也不表扬,恶也不毁伤,暗将祸福随人降,要提防。”
我们怀川人自古以来就十分注意气象与物候的变化,一代代认识与总结,为我们留下了许多关于气象与物候的谚语。例如:
“黑黑明明,阴阴晴晴;吃吃屙屙,穿穿脱脱。”
虽然语言文字有一些不尽人意的粗俗,但是把人生在世与气象、物候的关系,说得非常简明扼要。
例如关于风的:
“风是雨头,屁是屎头。”
“开门风,闭门雨。”
“南风转东风,三天不落空。”
“东风湿,西风干,北风寒,南风暖。”
例如关于雨的:
“五月十三,关爷磨刀;五月十九,关爷洗手。”
“隔犁沟下雨。”
“干红日头下大雨,谁家有个秃闺女。”
“初一下雨,半月没好天。”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月打灯。”
……
怀川流传下来的关于气象与物候的谚语,应该说是我们覃怀底绩的重要组成部分,应该说是我们怀川人与天与地交往中最为直接的认识因子与行为元素。关于我们怀川气象与物候的故事还有许多许多,我这里讲的仅仅是一种抛砖引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