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河出图在怀之盟的文化含义

  怀川是河出图的地方，应该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上天为什么把河图出在怀川的盟地（今孟津），而不是濒临黄河的其他什么地方，这内里大抵有追问与考究下去的历史文化纵深。我们首先由说文解字入手，解析与诠释“盟”字的文化含义。

  《释名》中说：“盟，明也。告其事于神明也。”

  我们可以这样进行文化思考，可以这样认为，怀川自古就与神明具有非常密切的联系，或者可以直接说，这片怀中之川就是神明本身。大山大河拱卫的这片川地，四季分明，风调雨顺，名之于怀的意图，让人的意识马上能够跳出胸怀、心怀等字眼，不由分说地扑入造物之怀的那种温馨。这是大自然对地之中、胸之怀的精心选择，选择的结果，就是对这片胸怀之地赋予人类永远能够认识下去的神性。天下每一方土地，都是造物的子孙，一如股肱服从于心怀的自然律动，四方八维拥护着这一片天之中、地之中。于是，怀川自然是神明不断显灵的地方，龙马负图出河其实就是一个具有文化意义的表征。龙马之所以把河图馈赠于人类始祖伏羲，而不是别人，因与果之间，也可以说龙马与伏羲之间，直接涉及到的就是那个最大的神明。这个指示龙马负图出河的最大神明又是谁呢？我们进而可以理解为无所不在造物主，中国文化意义上最大的神明——玉皇大帝。

  我们回过头来再去进一步考究一下这个“盟”字的意义，就会比较深刻地理解，为什么造物主会把河出图的地方安排在怀川的盟地。

  《类篇》中说：“盟，誓约也，又信也。”

  这就是说，盟地所在的怀川，是一方守信用、说话办事实事求是的土地。无论这里的人们在想什么，在做什么，都会如实“告其事于神明也”。这是一个中国文化在根部很是正而八经的话题，一个“盟”字，道出了上天对人的第一个要求：在人的为人处世上，造物主要求披上人皮的人，能够算是个人的人，首先应该恪守实事求是的思维方式与行为方式。不仅要求人要注重人间的承诺与誓约，同时也要求人与人所组成的人际关系与社会环境，进而推至人与所处的自然环境，应该能够互相信任和值得信任。

  管控造物的上天，把河图刻意出在怀川的盟地，极言其古老的怀川与我们怀川的先人，赢得了上天（自然规律）的信赖。这就是说，实事求是与值得信任，是我们怀川先人人性与人格的基石，覃怀厎绩的文明思维方式与行为方式，在岁月的轮回中，构砌了河洛文化的基本框架与实质性内涵。这的确是我们怀川文化、河洛文化，乃至中国文化来自根部的最为优秀的基因。作为河洛人的怀川后人，我们应该能够感到来自历史深处的光荣，同时应该能够感到恪守与发扬一方水土古老文明之于人的重大人本责任。

  河出图与洛出书的传说，在中国历史文化典籍中言之凿凿，让我们至今仍能感受到来自远古人类的体温，令我们讶异古人匪夷所思的人生智慧。然而传说本身，又不能不让我们后人感到困惑与怀疑。这就是在对河出图、洛出书的事实上，我们感到不可能的同时，又对河出图、洛出书所传达出的远古文化智慧，感到顶礼膜拜里的坚信不疑。不信中的深信不疑与深信不疑中的怀疑，在深处是动人的，有趣的，动人与有趣的地方，就在于亘古不废的河图与洛书的文化内涵，为什么会被远古的时光包裹上一个经不起时岁销磨的故事外衣？今天，我们有理由相信，河图与洛书所传达的文化内涵，直接来自伏羲与大禹本人，或者他们的智囊团队，来自伏羲与大禹以及他们智囊团队对天、地、人的深刻理解。然而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的是，河图与洛书既然是伏羲们与大禹们的智慧，为什么将之公布于众的时候，不是以他们的名义，而是赋予黄河与洛河中出现的龙马与神龟，以及龙马与神龟背后那个至高无上的最大的神？

  或许这是中国文化在深处的悖论与困惑，悖论与困惑的生成与出现，直指人心在内省上的黯淡与混沌。或许伏羲与大禹在人类的童年，就深深懂得了人心上的表里阴阳与丘壑经纬。他们一定懂得，在人类漫长的群居生活中所形成的交游规则，是对社会人心的调理与规范，而不能完全属于社会人心在真实上跳动的行为。于是文化意义上的是与非、行与止，不能完全等同于人心上的肯定与否定、执行与反对。尽管伏羲与大禹那时都已成为人间权力的至高无上者，然而他们一定体会到了，同样的话，在他伏羲或者大禹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与在神明那里获得赋予，是不一样的，甚而至于是结论上的大相径庭。这就是说，同样的话，看是谁在说；同样的事，看是谁在做。伏羲与大禹深谙社会人心之后，一定深深感到了人心在这里的症结。

  于是，这才有了中国历史文化上皇权天授的神圣与尊严；于是，这才有了我们今天所讲的河出图、洛出书的故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