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秋季的一天傍晚,我所在的太岳军分区沁阳抗日县大队(后改称沁河支队)得到情报:从山西太原下来一小股保安队(亲日汉奸)约四五十人,将在明日凌晨经过常平村。
我们听了很兴奋,大家都说搞掉他能得到几十条好枪。当时我在三中队第三分队任分队长,俺们大队正在扩编,缺少的就是枪。况且在以往跟保安队的频频交手中清楚,别看保安队在老百姓面前耀武扬威,欺男霸女,其实是一群乌合之众。县大队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当晚,大队长董学义命令我们三分队和一分队各带40人联合作战,在马鞍山设伏,搞掉这股保安队!
马鞍山是群众对这里险要地形的俗称,位于常平村和张老湾村之间,分为东山和西山两座小山头,远看酷似马鞍。中间凹处是山西通往河南的唯一一条公路,此处最窄,路宽只有四五米,两山夹一路,过去狭口两边都是万丈深渊。在此设伏,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天黑以后,我带着三分队40余人埋伏在东山头,与一分队在西山头形成东西夹击之势。我们架好机枪,准备好手榴弹,只等敌人在山下的公路上出现。
等了大约4个小时,还不见公路上有动静,于是我派了一个侦察员往常平方向去摸摸情况。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侦察员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队长,不好了,我刚到常平村口,就听见村里叽哩哇啦全是小日本,不是保安队,有一千多人。他们正在吃饭,现在快要出村了。”
情况突变,让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如果交上火,虽然我们占着地利,但八十号人怎能敌过一千多名装备精良的日本鬼子?如果我们先撤下,一分队怎么办?
情况紧急,不容仔细考虑。我一边命令通讯员:务必赶在敌人出现之前跑到西山头通知一分队立即撤退;一边命令大伙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暴露目标,就跟小鬼子拼了!
这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红,黎明就要到来。透过雾霭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的情况。派出去的通讯员很快又跑了回来,压低声音说:“队长,过不去了,鬼子已经进入伏击区。”
跟一分队失去了联系,只好采取最后一个方案:隐蔽不动,放敌人过去,再悄悄撤退。
果然,敌人出现在公路上了。他们排成四列纵队,肩上扛着轻重武器,踏着整齐的步伐,唱着军歌,先头部队正在通过狭口。
我看到日军黑压压一片,后面还有几头毛驴驮着类似弹药或是粮食之类的物资,几匹东洋马上骑着当官模样的日军,毛驴后面好像还跟着家眷什么的。这让我很纳闷:怎么打仗还带着家属?虽然他们步伐整齐,但不难看出士气低落、垂头丧气的样子,这跟我以前见到的傲慢、不可一世的日本兵有点不一样。
正在观察,突然鬼子一阵“哇哇”叫唤,几挺“歪把子”机枪同时向西山头扫射过去,打得碎石乱飞。
不好,一分队被敌人发现了!敌人先发制人,机枪、三八大盖一起向西山头射击。
不能再等了,我果断地下令:“打!”
战斗进行了两袋烟的功夫,我们发现敌人没有强攻的意思,公路上的队伍并没有停止前进,还在唱着军歌,好像这里没有发生战斗似的。让我们哭笑不得。
遥看西山头上的一分队已经撤离,我高喊道:“撤!便宜了小鬼子!”
这次战斗,我方牺牲一人,有两人挂彩。敌方死伤数十人。事后据当地群众讲,敌人大概为了甩掉累赘,将受伤的和战死的日本兵一起推下山崖为他们的“天皇”效忠去了。
在总结这次马鞍山战斗时,我才知道:原来几天前日本已经宣布无条件投降,驻山西日本警备团拒绝向我八路军缴械,他们列队向新乡进发时与我们县大队遭遇。当时县大队并没有得到日本投降的消息,才有了那么一仗。怪不得敌军士气低落,不敢恋战。
由于我们地方武装的情报来源是靠联络员一级一级传下来的,不像正规军那样准确,像这样不准确的情报在通讯不发达的战争年月是家常便饭,所以发生了意外。当时一分队和我们三分队一样,一看过来的是日本兵,力量是我们的十几倍,也打算放他们过去,免招不必要的损失。因为离得太近还是被敌人发现了,敌军首先向我一分队开枪射击,我军被迫还击,就这样我们稀里糊涂地跟日军干上了。
这是我们沁阳抗日县大队与日军在沁阳境内发生的最后一次战斗。
口述人简介:董学锋,男,汉族,中共党员,1923年6月21日生。西万镇西万村人,1942年参加革命,曾任太岳军分区沁阳抗日县大队三中队三分队队长(排级)。现居住在西万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