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霜雨雪,自然现象。其中的雨,在世间的农事活动中,充当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中国自农耕社会以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平安幸福,一直是人们宏大而美好的祈愿。而首当其冲的是风调雨顺,否则,其后几项,就无从谈起。尤其在古代社会。
风调雨顺,在靠天吃饭的时代,是丰收年景的基础条件之一。除此之外,还有“人勤地不懒”,“庄稼一枝花,要靠粪当家”等人为因素的介入,生存才有基本保障。适时,顺人心意的雨,那就成了“好雨”、“喜雨”、“及时雨”。唐诗就有“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诗里的雨,多好的雨,多么令人心生惬意的雨。而往往春雨较好,也算是随着季节的好而好。而与好雨相对立的,是不好的雨。这种不好的雨,又往往产生在夏季。这个季节,是一年里天热的极致,同时也是下雨的极致。形容这个季节雨的词语,形象而生动,诸如风雨大作、倾盆大雨、大雨如注等。而毛毛雨,不属于夏季。雨的狂怒,着意在这个季节。若老天把握不好分寸的话,降雨成灾就在这个季节。由此看来,天神具有“人性”,不全被“理智”所支配。尤其夏季,有时走了极端,既出现大涝,也出现大旱。夏季是老天比较情绪化的季节。如果说天旱,是无雨的真实写照的话;那么大旱,就是长时间无雨的特写。《水浒传》第十六回《杨志押运金银担,吴用智取生辰纲》里,就有一首描写旱象的诗:“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里如烫煮,公子王孙把扇摇。”这首诗,虽说没一个雨字,却反衬出对雨的渴望,而且流露出对“公子王孙”的深深不满。如果风调雨顺的话,也许梁山好汉的情绪会平抑一些、心态会好一些。而我在读到作家耿立的散文《一棵树能站多久》(2010年第四期《文学与人生》),其中写到:“母亲说1942年的大旱来临的时候,人们还没感觉,老鼠就从房屋的缝隙、从地边、从树上下来,它们成群结队,一只接一只,互相咬着尾巴,穿过大路,渡过河流,义无反顾地逃……那次大旱一连持续了两年,随着老鼠出逃的人活了下来,后边想逃的也没力气逃,几千里的大旱,河南、山东饿死上千万人。”如果《水浒传》中所揭示的旱,是诱发逆叛原因之一的话,那么,中国抗战中后期的这次大旱,为日寇败降、蒋家王朝覆灭以及新中国的建立,都有一定自然力量的客观辅助作用。即便如此,即使是在中国的非常时期,相信世人都还是祈盼着老天的风调雨顺。无论何党何派,都不愿因雨水奇缺而死去那么多人。由此角度说,雨有一定的社会功能,姑且叫作“社会雨”。古代由于受生产力水平所限,迷信主导着人们的思想。认为天上雷声轰鸣,是上天发怒;天降雨水,是龙王所施。上天的电闪雷鸣,是上天派龙王到人间抓走孽障之人。这也是那种时代,利用迷信,世人向善向好的朴素认识与心愿。世间不公平的人事处置,就寄托给上苍主持公道。时至今日,民间还流传着“人在做、天在看”的说法,这其实是“人人心里有杆秤”的高格寄托。说到底,应该是“世人皆天,人人是天”,是“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另一种说法。
民间不管怎么形容雨,但作为官方的天气预报,永远也只有暴雨、大雨、中雨和小雨之区分。国家层面纷繁而又庞杂的事情、宏伟而远大的蓝图,迫使其、促使其删繁就简,舍小取大,重远轻近,舍情绪取理智,来不得絮絮叨叨,像溢满情感的文学作品。而实际运作起来,除其国家机器的中枢架构层面,其他层面元素,则需要像文学作品那样,如春风化雨、如润物无声。细致而具体,从自身做起,从一点一滴做起。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河;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所以,雨,给予人世的适当不适当,世人根据自己的标准评价其好与坏,带有很强的社会功利色彩。所以说,世事沧桑贯古今,风调雨顺属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