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凌
我是山里一条狗,有一孪生弟弟。我哥俩是孤儿。
我哥俩长着狗鼻、牛耳、虎牙、猪蹄、马尾。因长得难看,狗们不承认我们是狗,骂我们是杂种,是异类,撵我们滚蛋。
忽然有一天,山上跑来一群人,端着枪,见到狗群举枪就射。我和弟弟拼命往山沟里跑,跑到山洞,扭头一看,不见了弟弟。
弟弟是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不能丢。我就满山遍野找。向狗们打听,要么摇着头说没看见,要么冷冷地说:“管我狗事?”。
山上找不到就下山找。我昼伏夜行,找了几个村庄,仍没找到。正绝望时,一个长相丑陋、被众狗乱咬的狗悄悄告诉我,说兴许你弟弟被人弄进了城。
我得进城找找看!这时,一辆卡车开了过来,我灵机一动,趁车爬坡,一跃跳进了车厢里。
我没心思欣赏城市风景,躲在车里想弟弟。不觉,车停了。停在人山人海后边。
“先生们,女士们,现在选丑开始!”人海中间是个大舞台,主持人在舞台上大声宣布。几十个人抱着或牵着大耳朵或塌鼻子或豁嘴或三条腿或秃尾巴或纯白毛或五色毛的狗们列队闪亮登场。
天啊,那么多狗之异类!我惊呆了,瞪大了眼睛。忽然,我发现那个头发烫得跟鸡窝似的贵妇人怀里抱着穿红马甲的丑狗竟然是我弟弟!
“B市第一丑狗,人……狗!”主持人又宣布。那贵妇人亲弟弟一口,然后,把弟弟高高举起。弟弟满面春风,雄视四方。
我正准备跳下车去拥抱弟弟,卡车一下开走了。天黑的时候,车停在一个工厂里,我跳下了车钻进了夜幕。
我走街串巷,找了两个夜晚没找到弟弟。第三个晚上,我正躲在公园花丛中扒花根吃,看见那贵妇人牵着弟弟在公园里散步。“人狗,来,叫妈咪亲一口。”她叫了一声,弟弟乖乖地把嘴杵了过去。
弟弟叫人狗?我没顾上多想,轻声喊着弟弟:“弟弟,弟弟,我是哥哥。”弟弟开始没听见,后来听见了,扬着头朝花丛观望。我正想再喊,那贵妇人抱着弟弟钻进了一辆车牌号是8888的红色宝马车里,走了。
我在公园里等了五天,弟弟没再出现。我就找那辆红宝马车。三天后,终于在一个别墅外见到了那辆红宝马车。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跑到别墅下面轻声喊弟弟。后来弟弟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们哥俩悲喜交加,我拉着弟弟说:“走,跟我回山!”弟弟磨磨蹭蹭。我纳闷,就问弟弟:“你这是咋啦?”
弟弟红着脸说:“哥,我不想过那挨打受气遭白眼、担惊受怕命难保的日子。这里有洋房,有骨头,还可以登台表演,坐宝马车。”
没想到半年不见弟弟变化这样大!我是哥哥,得对他负责。我强拉着他说:“让人用铁链拴着,有啥自由?走!”
“人狗,人狗,你跑到哪里去了?妈咪被窝凉了,快来暖暖。”那贵妇人推开窗喊着。
弟弟望我一眼,一扭头回屋了。
第二晚,我又来叫弟弟,他仍不走。第三晚、第四晚,直到第十晚,他才极不情愿地跟我回山。
弟弟回到身边,我非常高兴,给弟弟捕捉小动物吃,给他讲狼外婆的故事,讲找他的辛苦。弟弟高兴了几天,很快就愁眉苦脸起来。我问他有啥心事,他说在山上自由是自由,却不自在。
第二天,弟弟失踪了。
我猜他一定是回到贵妇人那里去了。于是,当晚,我直接去找他。果真他在,但说啥也不随我走。我继续软磨硬缠。弟弟生气了,说:“再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不死心,仍每夜来叫他。开始,他闭门不见我。终于,有一天开了门见我。弟弟笑脸相迎,请我进屋。我正犹豫着,忽听“嗵”一声,我应声倒地。
原来我中枪了,中了那贵妇人的麻醉枪。
我醒的时候,脚已被铁链拴着,我又踢又咬又骂,想挣脱掉。但无济于事。我流泪满面,后悔来找弟弟。
那贵妇人蹲在我旁边兴奋地说:“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同台表演肯定能赚大价钱呢!”
弟弟望着我,冷静地说:“对不起,哥哥,我也是为你好。”
我怒目而视,磨着牙,咬牙切齿地说:“我没你这个弟弟!”
弟弟给我送来满是肉的骨头,还有猪肝猪心什么的,我瞅都不瞅。我要绝食!
弟弟轻视一笑说:“我开始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现在想来真傻。哥,想想吧,别想不通。”说罢,弟弟开始钻圈、走钢丝、拉车给我做示范,教我演技。
我把两眼一闭,看都不看。心里发誓:“我饿死也不学这些玩意,想让我替那女人挣钱?没门!”
那贵妇人照屁股踢我一脚,骂道:“什么人狗?懒狗!”
竟敢打我?我气极了。在她踢我第二脚时,我张开血盆大口照她脚上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