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 民

  辞书讲，加塞儿一词的本义是：为了取巧而不守秩序，插进排好的队列里。朋友老贾，有这专长。凡需排队办的事，他多能以巧嘴八哥的微妙方式将排在前边的某位“收买”后，悄没声息地插进去，把事情先办了。显然，如此加塞儿，着实能讨些眼前利益。譬如购买火车票，不管车票多紧，排队多长，老贾一个点头哈腰，三句附耳软语，排位靠前的人便乐意让他插到前边。当半夜就来排队买票的人只得空手而归时，天大亮才踅来的他，却拿着车票上了火车。再如高速路堵车，不管堵多远，只要有点缝隙，哪怕是生命通道，他一凭憨胆大，二靠车技高，硬着头皮瞎挤猛钻，直到车头顶屁股全线卡死，才会停下。如此见缝插针，放行后，常能提前十分八分、甚至二三十分钟摆脱困局，减少堵心的折磨，多少赶出些路程。不过，也有抓瞎时。一次，加塞儿买票过多，他被警察疑为捣票“黄牛”，弄进派出所审查半天，不仅收走全部车票，还误掉一天行程。一次挤车，因抢占生命通道，车被交警扣住，罚款200元。他喟叹说，可算大粪倒进葱地——不上算（蒜）。但说归说，一旦再有加塞儿机会，依然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人生亦如此，常有加塞儿者。只是相对于本义的加塞儿来说，人生加塞儿的形式更宽泛，内容更复杂，涉及的人数怕也更多。

  张甲快愁死了。孩子复读了两年，分数还够不上三本。读专科吧，老不甘心。一日，散步困了，见地上斜歪一张小报，正要捡起垫屁股，却瞥见喜讯：上二本，缴费5万元。上一本，缴费8万元。上京城一本缴费10万元。保办保成，办不成全额退款。张甲很高兴，当即拨打小报上的电话。三言两语，话很投机，他放下电话拎上钱，便去报名。是啊，专科与本科，一个若是独木桥，一个则是阳关道，花钱挤进一本行列，插足人生快车道，值老鼻疙瘩了。他慷慨缴上10万元，抱着人家以甜言蜜语编织的如意算盘，高兴地恭候着佳音。一等三个月，新生录取早已结束，却不见儿子的入学通知。他前去询问，已然人去屋空——那是一个诈骗团伙，早被连窝端掉。可为儿子加塞儿的10万元钱，该问谁要？

  王乙本是“深山俊鸟”，贫家女儿，被打工潮卷进城里后，先打零工，老实本分，凭苦力挣钱。因容颜姣好，常被老板拉去应酬门面，一来二去，她为灯红酒绿所惑，不再甘于一身臭汗的劳作。听说当小姐省心又赚钱，便去坐台。凭着出众的姿色，她结识了一些老板和政要。其中一处长，见她馋得嘴水横流。她不失时机，极尽投怀送抱、纵欲煽情之能势，很快将其俘获。成了专职情人后，她又蹬鼻子上脸，想当公务员，要进国家机关。处长有权，说只要不是上天摘星辰，啥事都好办。随着学历、档案造假完成，她摇身“考”成了公务员。两年后，又提拔为副科长。然而，正当春风得意时，处长却因失职渎职犯案被囚，王乙加塞儿的真相随之暴露无遗。她不仅被清理出国家机关，还因制买假文凭、假档案领刑入狱。本是贫家朴素女，终因加塞儿成囚徒。

  赵丙才学平庸，表现一般，30大几了，还是普通一员。而一齐入伍者，不少人都做了科长处长。他干扯急，热没门。在外，朋友讥刺嘲讽，回家，热脸常遇老婆的冷屁股。有人说“光干不送，原地不动”。他误认为自己败在没送礼上，便给处长拿去1万元。处长不仅没要，还好一顿训斥，说好好工作，该是你的，跑不了。不好好工作，靠钱加塞儿，门都没有。赵丙吃了闭门羹，灰心丧气，一连几年没敢再提升职一事。后，老处长退职，听说新处长有些“胃口”，他试探着带上3万元，战兢兢送上门，含糊着说罢来意后，处长连座也没让，说走吧。出得门来，心想若能提拔还算可以，若不能，岂不白蚀“一把米”？可算冤大了！不久，调整干部，尽管他口碑不佳，按常理根本轮不上，但因3万元垫底，到底加塞儿成功，当了副科长。两年后，还想送礼加塞儿正科长时，处长被双规了，罪行之一就是收了他送的3 万元。他不仅被“双开”，还因行贿罪被取保候审。

  综上可知，人生路上，凡投机钻营、谋取不当利益者都是钻头不顾屁股的加塞儿人。他们为了一己之私，可以置他人、集体、甚至国家利益于不顾，随意扰乱正常的规则秩序，甚至不惜触犯国家法律。就个案看，加塞儿确能谋取既得利益，令人欢心于一时，并由此生出饵料效应，诱使更多人仿而效之。但要知道，人生加塞儿得利不过一时，不能一世。正如饮鸩或能止渴于一时，却终将付出生命的代价一样，任何靠加塞儿获取的不当得利，都是致命的鸩酒，一时的欣喜满足里，潜藏着吞噬人生的毒虫。

  为此，谨套用鲁迅先生的一段话作为结语：加塞儿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没有。以此自毁人生者，古今不可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