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缱绻
与范笑我相忘于江湖,原也是不算怎么的;不过,却还是有些留心他。知道他不再主持嘉兴图书馆的秀州书局了,那份让我神往的《秀州书局简讯》也早已不办了吧。或者它已经延续成了范笑我另外的几本著作,如《笑我贩书》与此本《我来晴好》。但那份素面朝天的《秀州书局简讯》的油印读物,我却是更喜欢。好像是十几年前的如烟往事了,如此读物无论形式和内容,都非一般的与众不同。于是,这份心灵上的撞击就可以说难忘的。
那时的欣喜,是实在和深刻的。记得我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即是《一份阅读的喜悦》,是由衷的感受,据说,这是读过的人共同的印象。它的好处是破闷,打破了当时例行的新书信息与介绍的陈规,书里书外,风情缱绻。或皮里阳秋,或折射社会风尚,生动、幽默、有趣,几乎是后来诸多民刊上此类文字的滥觞。这些文字,据说后来就大多收进了《笑我贩书》及续集,这本《我来晴好》也有一些。因此,我仿佛有了时光倒流的感觉,在重温的快乐中,浑忘了时间的流逝。
不过,这也只是一种错觉,匆匆岁月惊心魄,谁也挡不住的心惊肉跳,就说范笑我吧,贩书已成故我,《简讯》也不再写了,《我来晴好》里所收的已是余响遗篇,好像捡旧时的脚印,终究掩不住那一缕惆怅。这本小书说些旧人旧事,却甚是有趣。还收有另外两部分:其一是关于两个人的,作家章克标与学者王天松的编年纪事,类于起居注那一类,或者资料的意义更明显;其一是作者自谓的“为田野观察的记录”,这是他这些年所著力做的工作。
这本书其实也不是大书,小开本的书,完全可以说是小书。范笑我并无意使自己高高居上,好像也无意当什么学者。我想,他的立场应该还是喜欢定位于民间。民间就是野狐禅,却是完全因为喜欢,这是他不惮辛劳的动力与力量。或者因此而傻的意味更浓。但谁说这傻不好呢?人活着为了什么?仅仅为了活着?其实,活着却也不仅仅为了活着的,还要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意义云云,姑且不说它,这种高兴,其实就值得我们努力去做的。
读《我来晴好》里的文字,并不故弄玄虚,或自命清高,一仍如旧,还是我此前所欣赏的《简讯》之风,亲切、贴实。有时候,我或者会觉得有些琐屑,零零碎碎,不成篇章。如果于某些学者而言,这当然不足为训的。可是,这却是范笑我此书的好处。他是不避琐屑与零碎的,上面已经说过了,他是从民间的立场着眼,这民间的视角,使他不但不回避小,反而更于小处饶然兴致。那么,这就是生活里的,直接搜集自田野的原生态,生动、情趣,有泥土的芬芳。
我却是不喜欢有些学者,说是田野调查,其实更多的是数据和理论的报告,或者它们的学术性更强,我却没有兴趣;我更喜欢《我来晴好》里的这些文字,有趣味,更带生活的风霜雨露,似乎更加可感,可亲近。
范笑我的这些文字,喜欢用编年的方式,仿佛这些文字,是从每日记录的日记里摘录的,好像这么一来,它就更具原汁原味了。而总是平实地写去,流水账似的记事。他是有意如此的,好像一道溪流,平平常常流去,小草、顽石,它都不忘去抚慰一番,仿佛多情,但这好处也正是在于都不遗漏,有时奥妙或者说玄机之类,不经意间,就在这芜蔓之中,令我们欣然兴会。那么,这岂不有“我来晴好”之快乎?
“我来晴好”原是嘉兴南湖烟雨楼上的一块牌匾,笑我妙手拈来,于此则不但贴切,更妙乎其妙。
(书名:《我来晴好》,作者:范笑我,出版社: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日期:2013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