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峪看瓷

  我来看瓷

  瓷在当阳峪

  在地下

  当阳峪在人间

  此时正是八月

  村口的微光让黑压压的玉米顿显清澈

  雨水擦亮了村子

  村后一直能看到寺庙和云朵

  我来看瓷

  来看地下的瓷

  它们在我来之前已经被描述千万遍了

  我想看到它们喘息的样子

  飞翔的样子

  我来看瓷

  来看破碎的瓷

  它们在雨水之后被重新送回到地面之上

  玉米的根须会绕过它

  穿透它

  我想看到这些碎片在泥土上搁浅的样子

  破碎的样子

  窑神碑（一）

  把泥土从深处挖出来

  放在晒场搅拌

  揉搓

  剔除芒刺

  把泥土从深处挖出来

  泥土不是越来越厚而是越来越清澈

  越来越崭新

  那些有形状的

  都可以从此站起来

  那些有形状的比屋檐高

  比磨盘大

  那些有形状的首先用泥胎的形式

  让自己站起来

  那些有形状的

  最早是云片的形状

  是鸟羽的形状

  是木纹的形状

  釉彩加深了它们的亮度

  釉彩刮下来可以当漆

  当阳峪的晒场不是刑场

  所有的绞胎瓷并没有碎掉

  窑神碑（二）

  燃烧吧

  为了装下更多的稻谷

  为了装下更多的花朵

  为了装下更多的酒

  为了装下更多的水

  燃烧吧！

  火种已经重新塞满炉膛

  泥胎们已经成群结队走回

  瓷窑

  它们一走进瓷窑立刻就有了生命

  火焰穿膛而过

  火焰让窑洞红肿

  火焰让整个当阳峪红肿

  所有的泥胎都睁开眼睛

  吐出胎气

  张开嘴巴

  它们被窑神一一唤醒

  它们全身有了光

  有了呼吸

  有了命运，当阳峪

  你这敞口的村子就这样彻夜醒着

  你这敞口的村子就这样彻夜停泊着马车

  金谷轩

  给你的泥胎

  在另一层泥胎藏身

  给你的釉彩

  在另一层釉彩发光

  给你的寺庙

  在另一个寺庙降生

  这深藏的泥胎和釉彩被抬高

  经过黑夜

  经过白昼

  经过沉淀

  经过澄净

  经过刀具和画笔

  经过煅烧

  这深藏的泥胎和釉彩

  天水一色

  成为秋韵

  成为梅菊琴

  成为龙

  成为丝绸之路

  成为满天星

  给你的瓷窑

  安放在窑神背后

  给你的瓷窑

  叫一个美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