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泽丰
火车“咣当咣当”地驶离了站台,沿着铁轨延伸的方向,驶向了远方。窗外,油菜花正开得如火如荼。坐在火车上的他,看着一掠而过熟悉的庄稼,内心的思潮如同风中的油菜花一样起伏。此刻的背弃,总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守不住城门的卫士,面对城外势不可挡的经济重压,面对自己坚守了几十年的田地,他选择了放弃,选择了外出打工。儿子刚大学毕业,买房、结婚需要数十万元的开支,这是他外出的动力,也是他放弃坚守田地的理由。
这个人就是我年过六旬的岳父。
几十年来,他面朝黄土背朝天,与庄稼为伍,年年种出的好收成,填补着自己空洞的岁月。正是用这些收成,他供养着儿女们读书,供养着他们完成学业走进城里。如今,面对拔地而起的城市高楼,面对可望而不可即的房价,为了儿子能够在城里定居,他选择了外出,与同村务工人员一道,生平第一次出门远行。
我劝过他要以身体为重,但在生活面前,我的语言又是那么苍白和无力。事后一想,我的劝说多少有点可笑,于他,也于我自己。
他离开家乡之前,给了我的孩子一百元钱,说是给她零花,他自己在外很容易就能挣到。这话,一个六岁孩子并不懂,但我感觉到一股心酸。一个手无寸铁的农民,凭什么能轻而易举地挣到百元大钞?无非是体力,也只有体力。
失去体能的坚守,这又将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我的鼻子一阵酸涩。岳父在家坚守田地的时候,他种的油菜年年长势喜人,他总是拣出最好的油菜籽,亲自送到油坊榨出菜籽油,付上加工费后运回家,然后分给城里的儿女。我也多次把他榨给我们的菜籽油送给我的朋友,与他们一同分享无任何污染的绿色食品,分享着一个老农的快乐。朋友们品尝之后,赞不绝口。
今年,这样好的菜籽油没有了,因为岳父不在家。
是什么让我们丢弃了根本?又是什么让我们不能在曾经坚守的地方一直坚守下去?岳父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背井离乡,离开他心爱的田地,离开正值开放得热烈的油菜花。
由此,我想到“坚守”这个词,即使你又一次地坚守于泥土之上,但普天之下,坚守总是有一个分寸和尺度,总是有一个底线。
野草开始在田地里疯长。
弃掉庄稼,奔走异乡,是他无奈的选择——我理解,我将失去原汁原味的菜籽油,失去一部分生活的原生态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