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我还不知道崖柏为何物。
一天与朋友就餐,席间,朋友不无得意地从他的左手上捋下一串佛珠,递给我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我说,不就是佛珠嘛。朋友继续提醒我说,你再闻闻。我把佛珠拿到鼻尖下闻了闻,隐隐有一种中药味的清香,尽管很淡,但是很耐闻。朋友见我对这串佛珠的态度明显好转,就眉飞色舞地对我说,这佛珠是用崖柏做的。
崖柏?我瞪大了眼睛。朋友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给我解释,崖柏,就是生长在悬崖上的柏树。
至此,我才算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听明白了什么是崖柏。
之后,朋友又从这串崖柏佛珠的气味、色泽、花纹、手感等多方面对我进行了一番详细讲解。看他的表情,听他的口气,好像这串佛珠就是他价值连城的宝贝。末了,他神神秘秘地对我说,现在这东西在咱们焦作都快炒疯了,很多人都在深山里寻找崖柏,听说还摔死了两个人呢。
我的心不禁一沉。由于对这种已经被很多人追捧且被炒得很热的崖柏缺少直观的印象,更缺乏兴趣,所以朋友的“熏陶”,并没有对我产生多大作用。
今年6月的一个星期天,跟几个朋友进山游玩,在一个不知名的大峡谷中正气喘吁吁行走的时候,一个朋友突然指着脚下的一段朽木,眼睛放着绿光,惊喜万分地说,崖柏,崖柏。我止住脚步,不屑一顾地说,不就是根烂木头吗,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朋友说,你真是孤陋寡闻,这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段崖柏表面上看已经腐朽了,可实际上它的里边根本不会腐朽,你没听说“千年松,万年柏”吗?后来,几个朋友捡了两段有手腕粗细、不足一米长的树杈,如获至宝而又不无惋惜地说,树根和树干一定是让先前来过这里的人弄走了。
回到市里,朋友为了让我见识见识加工崖柏制品的热闹场景,就把我带到了一家加工佛珠的小门店。嘿,这里的生意还真是红火,有拿着各种木头让师傅鉴定品质的,有忙着开料的,有忙着加工珠子的,还有结伴在店里选购佛珠或根艺作品的。在这里转了半天,对朋友之“崖柏都快炒疯了”的说法,终于有了感性认识。
其实,来这里加工佛珠的,其用材不仅仅局限于崖柏,还有麻梨、赤木、黄楝、鬼见愁、红豆杉、金丝楠木等,材质不同,对其所寄予的希望也不同,有的是取其味,有的是取其色,还有的则是取其名。老板介绍,焦作人喜爱崖柏这股风,是近两年才刮起的。
朋友用捡来的宝贝去加工佛珠。老板笑着说,你们拿的材料太一般,材质轻,又缺少油分,做出的珠子品质肯定不好。朋友兴趣所致,坚持要把自己的付出转化为劳动成果。经过一番折腾后,做出了几串珠子。尽管老板一再说,下次不要花这冤枉钱,要用崖柏的树干,最好是带瘤的树根去做佛珠才最好,才能达到色、香、纹、感的最佳效果。但是,看着一个小时前还是很遭鄙视的两段丑木,转眼间变成了圆圆的、发着亮光、散着香味、精巧可爱的珠子,我的心头对崖柏的那分情感,一下子由冰点升华到了沸点,我居然对手中的这串佛珠产生了一种亲切、虔诚,甚至是敬畏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几百年、几千年,甚至是上万年前的一个在悬崖峭壁中历尽风霜雨雪、电闪雷鸣而又顽强地生长着、生存着的活着的生命。这个生命,今天虽然从悬崖上跌落,但它并未死去,它只是隐去了它外在的绿色和它在崖畔的身影,它的生命依然在延续,依然在散发着历久弥新的的清香。
回到家,通过百度,我才进一步了解到,崖柏主产于我国四川大巴山和华北地区的太行山脉,源于三亿多年前,在白垩纪繁盛一时,是世界上最稀有、最古老的裸子植物,是世界上仅存的“植物活化石”,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公布为极危树种,是我国特有的“国宝”植物。它的珍贵,源于它把稀有、观赏、养生、入药、收藏融为一体,为自然界和人类提供了一份虽属稀少却极其珍贵的宝贵财富,有物质层面的,更有精神层面的。
夜深人静,读书时突然闻到了一缕淡淡的崖柏的清香,我的精神不由为之一振。然而与此同时,我的心头倏然又平添了一缕隐忧。我仿佛听到,丛山密林中的一棵棵崖柏,在夜风中轻轻地呜咽着——因为它们清晰地看见,有人举着所谓“提高生活品位”的斧头,正在无情地砍斫着它们的身躯,扼杀着它们的生命。
拜托,朋友,手下留情吧,千万不要“为了装饰自己的生活”而让崖柏成为我们永远的回忆和永远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