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绝书》说,越人“水行而山处,以船为车,以楫为马,往若飘风,去则难从”。风行水上的舟船,是绍兴古老文化的缩影。
有幸的是,具有两千年历史的乌篷船,一直在传承“於越”遗风。
“於”是古越民族的文化基因,以“乌鸟”自喻的先民,给后人留下了许多佳话。可从“乌鸟”中分解出双重意思:其一是“崇鸟”,鸟,化作生命保护神;其二是“尚乌”,乌,形成生活流行色。
乌篷船呵,维系着越族深挚的神鸟情结。
陆游曾对乌篷船作过描述:“轻舟八尺,低篷三扇,占断萍州烟雨”(《鹊桥仙》)。这儿就是诗人流动的家。
李白第一次到越州,坐在乌篷船中吟诗:“人游月边去,舟在空中行”(《送王屋山人魏万》)。那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
船头,雕有似虎头形象的“鹢”,其状神秘可怖。传说“鹢”这种怪鸟“居海内,性嗜龙,龙见而避之”,所以行船可保障平安。
船中,乌篷呈弧形,不就像鸟儿张开的翅膀吗?忽发奇想:篷者,鹏也,好一个大鹏展翅!眼前仿佛出现了《庄子》里“逍遥游”的情景。
船后,犹如鸟的脚尾,可以滑翔并把握方向。因为人们用脚来划桨,故有“脚划船”的别称。
正是:乌篷小画船,往来如梭子;鱼儿水中游,鸟儿天上飞。
乌篷船呵,见证过越人品性的独特风度。
刘宠太守卸任,在归舟中将老百姓送的一钱掷入江中,浑浊的水顿时变清了,那个掷钱的地方被称为“钱清”。
当海上突然狂风巨浪大作时,船上众人皆慌乱蠢动。唯有谢安稳坐钓鱼台,丝毫不动声色,人们只有面面相觑。
在一个风雪夜里,王徽之独自泛舟剡溪。但他并没有去见好友戴安道,只是“乘兴而来,兴尽而归”罢了。
范仲淹知越州,派人护送“孤儿寡妇船”回楚乡。还赋诗一首作为通行证,一路畅达无阻,其仁爱之心天下闻名。
陆游安居在鉴湖中,室名为“烟艇”,自诩是“水中仙”。诗云:“我似人间不系舟,好风好月亦闲游。”
乌篷船呵,呈现了越中水乡的美丽风情。
会稽名士李慈铭,以《虞美人》词表达深情:“扁舟行尽山阴道,曲曲青山抱。几重云树几村庄,但见汀洲无数、入斜阳。松杉遮断来时路,舟载浓阴渡。湖山晴绿满年年,知否落花芳草、怨江南?”
鲁迅先生《好的故事》中回忆情景:“我仿佛记得曾坐小船经过山阴道,两岸边的乌桕,新禾,野花,鸡,狗,丛树和枯树,茅屋,塔,珈蓝,农夫和村妇,村女,晒着衣裳,和尚,蓑笠,天,云,竹……都倒影在澄碧的小河中,随着每一打桨,各各夹带了闪烁的目光,并水里的萍藻游鱼,一同荡漾。”
绍兴这座古越之城,被百里鉴湖以及千道河流守护着、养育着、滋润着,是名副其实的江南水都。
如果说河水是城市的骨架与经脉,那么乌篷船就是流动的精魂和灵感。越风流行舟水间,人们的思绪随着乌篷船飞扬起来。
游客为了饱览水乡景色,都喜欢乘坐乌篷船。或独雇一舟,拨开乌篷,耳听潺潺流水,眼观两岸风光。或结伴而游,且行且玩,不亦乐乎!这样的乌篷船,就成为休闲文化的特别标识。
乌篷船荡漾于河湖之上,穿行在桥巷之间,都令人兴味无穷。所谓“天人合一”,即人类与大自然的和谐相处,乌篷船不就是一种最好的载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