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天河

  水中的风景，原野所怀抱的颤动

  打碎之后又愈合，平滑的镜子在延伸

  遇到泉水成为花朵

  盛开的满山在打坐，在羊群旁边沉睡

  船在漂着，慢是哲学，鱼是河里的美人

  太阳躺在天空，懒洋洋的样子像摇篮里的婴儿

  石头大佛在岸上念经，和风声一起倾听

  一山的花枝舞蹈，一山的红叶燃烧

  把明净还给高悬的河，还给登山人的眼睛

  野蛙因天气凉爽而停止了歌声

  微风里的花瓣在飘，在崖柏林里自由来往

  飞飞扬扬的落叶像我去年穿破的短裤

  一阵鸟鸣唤醒内心

  我和拍打的翅膀一起接受雨水和黎明

  消退的晚霞荡漾在河面还是热的

  烧着我路过了一生的路人和我

  爬山虎

  早晨我路过红房子

  夜露沿着小径刚刚消失

  爬山虎的青藤弯曲

  在潮湿和干燥之间悬浮

  像我许多年前赤脚

  跑向海边

  秋雨前天下过，现在

  阳光正好

  白天看不见什么不同的秘密

  一只花喜鹊已经飞走

  高过屋檐的树枝仍在晃动

  我小心掐下一片叶子

  流出白色的汁液，像牛奶

  像这座红房子的银发

  它们隐藏在少雨的北方小城

  有时干旱得流出眼泪

  吹过细根粗枝的阵阵冷风

  又回到它开始行走的地方

  鸟群落在屋顶

  鸟群开始向南飞去

  它们先后落在水泥屋顶

  城里的大树已经很少

  枯黄的落叶也不常见

  绿化树挤在一条条停车线的边缘

  鸟群落在光滑的水泥屋顶

  上面没有一丝绿意

  它们仰望夜空看不见会眨眼睛的星星

  它们俯视大地找不到草尖上的乐器

  它们的食物和空气正在变异和有毒

  鸟群落在屋顶上脱掉羽毛

  有时也陷入沉思陷入远方的幻想

  那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神秘山河

  而眼前街上的红灯一个比一个辉煌

  比梦想现实比现实还真

  鸟群先后落在光滑的

  水泥屋顶上脱掉羽毛独自低低哀鸣

  树木遥远，水草消失

  我在这里看见了这一切

  像看见了人类隐藏的历史

  车过虎门大桥

  我的视线仅限于窗上的两块玻璃

  有雾的早晨

  速度在减慢

  唯有一束束灯光射向江面

  而海的另一端空着敞开

  那水里的水还正在怀孕

  带我回到一段缓坡

  使间隙充满思考和想象

  给我安静的认识

  并懂得鲜血

  威远炮台越来越近

  又越来越远

  它站在时间之上

  排列着必然的秩序

  现在

  狮子洋脚步轻盈如夜

  两侧的上下横档岛是珠江

  口上的一对鹰眼

  遥远只属于眺望所有

  车在桥上飞速前进

  我在车上

  半睡半醒之间逐渐流泪

  风穿过我，然后又穿过你

  起风的时候，我站在临水的窗边深感寂静之花

  风穿过我，把我刻成一把体内的梳子

  让我重新认识行云、流水和栽种

  并探寻它越积越薄的花蕊

  风穿过我，然后又穿过你

  已进入悬梯的光芒搭起铁制的彩虹

  那些舞动的，如变色的珍珠

  洒在一片青草地上，被雨水冲走

  风走着水边的猫步，轻盈得像风

  它画好镜中的微笑

  按要求永远保留

  你丰满的心触到日渐消瘦的声音

  窗外飞来的翠鸟鸣叫着蚂蚁的尸骨

  在天黑前吃掉它。一点不剩

  风穿过我，直到把我捏成一堆碎片

  一串尘埃。吹着我山河中的坟墓。

  秋雨过后的秋天

  我打开眼前桂花袭人的窗口

  感受到花蕊里的一颗颗珍珠

  在秋雨过后的这个透亮的秋天

  我更加热爱院中羞涩的苹果

  还有那土街上苍老了的青草

  一队蚂蚁剥开大地的肚皮去工作

  转眼消失于缠绕的后山

  在野火的转弯处散发出阵阵芬芳

  我的口琴声给了栗树、布谷鸟和一串秋风

  从原始的生命里闪光并扯出丝绸

  而世界在变冷，一天比一天冷

  躺在新稻草垛上看天，我幻想和睡觉

  周围的事物卑微地拒绝抒情

  拒绝我的交谈和拥抱

  使我从温暖的梦中弯曲着醒来

  那些密林，冒着水气，叶子落了又落

  那些花朵，安放着欲动的火车

  那些阳光，在身后描摹时间的界限

  那些低处的果实，从我的身体

  抵达你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