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比我大两岁,他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从中学到大学,四次选择关口,哥哥都在关键处给我创造了机会,也改变了我的命运。
念小学,哥哥在地区竞赛中拿了第一名,让当民办很多年的老师转了正,成了校园名人。在那所学校里,教过哥哥的老师,都对我偏爱有加。他们说,你哥哥是大家的榜样,你可要加把劲啊。
念初一,我保持着往日的状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举成为年级前三名。没想到了初二,却成为我人生的分水岭。哥哥去县城念高中,我开始了一个人独舞。抽烟喝酒,打闹闲逛,注重吃穿,早恋,成绩一落千丈。那时,我常躲着哥哥,他问学习成绩,我支支吾吾,他讲数学、英语,我心神不宁。哥哥没办法,他向父亲告状。但我死不承认,还拿做了手脚的成绩单向父亲证明。最后,哥哥遗憾地说,别光知道玩耍误了前程。
中考成绩下来,我将近两年的颓废被曝光了。父亲难以接受我的分数,一气之下把我踹到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上。母亲心疼我,害怕我想不开做傻事。哥哥似乎出奇平静,一个人在堂屋里做功课,还时不时地哼上几声歌谣。我呆呆地在院里傻坐,不说话。饭被父亲倒掉喂猪了,我也不吭声。冷战持续了一个月,我说想去外头闯一闯。父亲没好气地说想干啥干啥,没你这个儿子。
哥哥开学,要回县城。第一次,我主动提出帮他扛东西,骑车将他送到板桥集坐车。一路上,我们讲东道西,只字不提上学和念书的事。车子启动,轰隆隆远去的那一刻,他说,你还小,不念书以后啥也干不成,外面不好混。他递给我一本《平凡的世界》,我迟疑了好一阵才接住。到家,父亲说,你自己去二中吧,你哥哥给老师说好了,让你换所初中复读,再给你一次机会。
复读那年,我很卖力。哥哥也经常写信给我,鼓励我。最后,我却因差几分只走了个重点高中的分配生,要缴纳一部分钱。父亲再次沉默,我也沉默。邻居给父亲说,识得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得了。临近开学,哥哥和父亲窃窃私语。哥哥说,我去打听了,弟弟真用功了,全校几百名学生,他考了第五。念高中,将来还有考大学的机会,要不然就白念了。
高中三年,我除了和同学偶尔踢踢足球,很少去县城闲逛,更没有去过网吧上网。我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有任何恶习,念书也很下功夫。不知是竞争激烈,还是我学习方法不对。成绩总是忽高忽低,数理化也似懂非懂,偏科导致我更加自卑。可想而知,独木桥之后,我因为填报志愿失误而落榜。我欲哭无泪、绝望至极。
人生十字路口,我有点手足无措。得知无学可上的我,悄悄地带上哥哥送给我的书,跟着一位远房亲戚到了南方打工。在一家玩具公司,我跟着一帮人在车间里当学徒工。我常常一个人望着星空发呆,不知道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哥哥念了名牌大学,他假期里拼命打工减轻父母负担。
再次,哥哥的一个电话,将我的命运逆转。他打给我的姐夫,说让他明天就赶回来吧。我给他联系了一个复读的学校,以他的成绩将来走个本科应该不是问题。我说,我的工钱还没有完结。我说,我害怕复读了也念不上好大学。哥哥安慰我,说你别想那么多,人生有低谷也有高潮,人一辈子不可能总走背运。我噙着泪回到老家,一切像做梦。
到家的第二天,我们赶早起床,带上一床被褥和简单的行李,坐车去报到。车走高速,快到时又下了大雨。从涵洞出来,哥哥扛着被褥,我拎着行李,哧哧滑滑地冒雨寻车。过了很久,发现根本就没有车辆经过。经打听,才知道前面修路,公交车改道了。哥哥和我摇摇晃晃地一路小跑着,雨越下越大,浑身湿透。湿透的还有被褥和行李,高个子的哥哥几次都差点摔倒。一路上,哥哥只和我说了一句话,到地方一定要好好念啊。
发榜的时候,哥哥和我一起去拿的通知书。阴差阳错,我最后还是走了个大专。我苦笑着说,浪费了一年时光,多花了那么多钱。扭转脸,泪流满面。我哭着说,命运就不能眷恋我一次。父亲熬不过我的一次次读书失败,他更加为几千上万元的费用发愁。
一天夜里,我在睡梦中听到父亲和哥哥的对话。哥哥说,大专就大专吧,毕竟还是有学校录取了,多念几年书还是对他将来的发展会起作用。上学的钱,你给他一些,我假期打工挣一些,慢慢往前走吧,实在不行,就走学校的绿色通道,贷款。
我如愿以偿地念了大学。哥哥专程去送我。兄弟俩躺在寝室里,谈了一夜,也感慨了一夜。我在大学校园里找回了青春的自信,当学生会干部,管理文学社团,还被评为省级三好学生,大二的时候入了党。我如鱼得水似的学习了中文专业,发表了几百篇文章,毕业后考进了市里的文化单位,将爱好和特长有机地结合在一起。
回头望,漫漫求学路,如果没有哥哥的鼓励和帮助,我的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不敢去想。人都说,手足情是悄悄盛开的花朵,它不言语也不张扬,但那香会陪伴你一生。我想,哥哥就是陪伴我成长的那一朵花吧,他圆了我的成才梦。
□朱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