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杂志《岁月》2014年第8期推出一位新星,他是焦作的“80后”作家,作品是散文《表演中的西西弗斯》。
在这篇散文中,他坦诚地把“肩负着文学使命踏入生活”的自己,和“被囚禁在工作中,囚禁在体制内,囚禁在时代的精确刻度上”的自己晾晒出来,展现被两者的剧烈冲突推来搡去的无奈。他把自己比作古希腊神话中那个推着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以写作作为臂膀和肌肉,不断推石上山,那巨石不断滚下,他再不断去推,那种穿骨刺心的体验,使它懂得了人性的复杂。他没有被生活同化,没有选择放弃,听从内心的召唤,决心创造自己的命运,把征服顶峰的过程当作心灵的充实和属于自己的幸福。诠释了他对人性的理解和对生命价值的认知。著名文学评论家李敬泽说:“好散文的标准,就是在文章中见到自由而诚恳的灵魂。”在这篇散文中,我看到的正是一个“自由而诚恳的灵魂。《岁月》誉之为“新星”,自然有其说道。
他的散文没有浮华气息,以简约叙事和精辟议论见长,洋溢着深邃哲思和强烈的干预意识。譬如他参观过山西榆次县衙后写得那篇《幽深的历史迷宫》,完全脱出普通游记的俗套,不是以欣赏的笔调去描述那座宏伟的古老建筑和那些标榜清正廉明的楹联,而是操着庖丁的解刀,将那些华丽的表皮剥开,切中肯綮,大卸八块,将隐藏于其中的伪善灵魂揪出来,进行痛快淋漓的鞭挞。最后,他感叹道:“理解当下从来就比理解历史更难。那些曾在县衙居住和为官的人,他们并非没有意识到这些装饰的虚伪乃至这些官场本身的虚伪,但久居其中,自己的思想和行为也变得暧昧起来。走出历史的迷宫是容易的,而走出现实的迷宫则是困难的。”他新近出版了两部长篇小说《我是文艺青年》和《摇滚乌托邦》,同样闪烁着异样光彩。
《我是文艺青年》,叙述两个“80后”文艺青年在大学中成长、成熟的故事,记录一代文艺青年的心灵轨迹,凸显他们心灵深处的记忆与感动。年轻时,谁没有过文艺情结?文艺是青春的标志。著名作家乔叶说,《我是文艺青年》就精神脉络而言,无疑是作者对自我成长之路的真实写照。梦想、艺术、友谊、爱情、热血……激扬文字,剑胆琴心,这固然是他的“青春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那一代人的“青春祭”。
《摇滚乌托邦》叙述的故事是,喜欢摇滚乐的纪陈张为了寻找自己的女朋友,来到了音乐之城。这里是一个男女比例50∶1的“男儿国”和以音乐为权力基础、以创作完美音乐作品为社会发展目标,又充斥着特权邪恶的畸形社会。纪陈张无法找回原来的爱情,憎恶并力图改变这样的社会,为此历经磨难。慕容秋天创作的“神乐”改变了这里的一切,可是他自己已经听不到了,纪陈张用诗记录下神乐,慕容秋天从纪陈张的诗里知道了他的音乐所产生的神奇效果——这里的男女比例已经平衡,每个人都获得了平等自由和幸福,这里已经没有世俗特权,只有法律维持的社会秩序,这里的人们以爱为基本道德,以音乐和诗为宗教,往日的音乐城变成了“美丽新世界”。其本质与莫尔的《乌托邦》,康帕内拉的《太阳城》,培根的《大洋国》,中国的《礼记·礼运》《墨子·兼爱》,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一脉相承。“乌托邦”是理想社会的代名词,是前人对理想社会的初级探求。《摇滚乌托邦》是作者对理想社会的继续探求,可以认为是“后乌托邦文学”。“反乌托邦小说”探究反面的理想社会,在这种社会中,物质文明泛滥并高于精神文明,精神依赖于物质,精神受控于物质,人类的精神在高度发达的技术社会并没有真正的自由。这一类小说通常是叙述技术的泛滥,技术修饰着原有的优点,深深掩饰着固有的缺陷,最终造成人类社会的巨大灾难。它是基于对现实社会的思考,预测人类社会将来可能走向的畸形,以引起人们的警觉。“乌托邦”与“反乌托邦”并非对立面,它们分属于不同的文学流派,没有高低优劣之分,《摇滚乌托邦》是寓言小说应无可置疑。认为它属何流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被公认有特色,有个性,有异彩。
他更擅长于诗歌创作。他的诗歌集是全国“80后诗丛”之一。我读过后,被他的诗意生活感染,仿佛自己也成了“在大地上诗意地栖息”的青年。他的近百首诗歌,拥有一个共同名字《你好,生活》。他把生活当作可以跳出来看待,可以打招呼的对象,对之进行审视、怀疑、思考。他看透了生活,但依然热爱生活,“我渴望的是/生活被风吹起/吹进我们未曾说过的话里”。拾到一片孔雀羽毛,喝一杯茶,看到一个影子,在他的笔下都有特别味道。生活,事件,爱情,自然,灵魂,凡能采撷到的,他都会将其变成“我们未曾说过的话”。正是在这一首首短小的诗作中,他得以去旁观世事、人生,得以铭记下那些切身的痛与乐、爱与恨、喜悦与哀愁、迷惘与坚持、绚烂与宁静……这些诗就像一面面镜子,倒映出了他灵魂的影像,反射出了他的生命之光,当然也深深打动了我。
他供职于《焦作文学》编辑部,八小时以内的工作就是审稿、编稿;他是山阳论坛文学版的版主,曾担任过在央视播出的动漫剧的文学统筹和编剧,也曾被评为第八届焦作市优秀青年;他是诗歌民刊《延伸》的现任主编,打算将其影响延伸到全省乃至全国;他是中原青年诗社和焦作延伸诗社的成员,定期不定期地参加诗社的活动,和诗友、文友外出采风;他创作了百余万字的文学作品,发表在《青春》《岁月》《延河》《青年作家》《诗歌月刊》《诗林》《躬耕》《意文》《电影世界》《非音乐》《工人日报》《大河报》等百余家报刊。他给我的突出印象就是“忙”,但似乎没觉得“累”。忙比闲得慌好,忙人不会感慨“时间都去哪了?”时间老仙翁青睐一天等于别人一年甚或十年、二十年的人。他的所有忙只为两个字——文学,目标专一,持之以恒,唯此才能成为“星”。有谁见过朝三暮四,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人成“星”了?即使侥幸成星,也只能是“流星”,一闪而过,重归虚无。
他的名字叫张艳庭,外表斯斯文文,一脸纯真笑容,柔和又谦逊。但他的内里仍如他学生时代对摇滚乐的狂热一样,时刻都在燃烧着激情火焰,狂放得一如推着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