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个日子,自己每天都是早晨顶着星星上班。夜晚,披着月光回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长年浸泡在蜂巢鸽笼似的写字间,隔着玻璃窗与阳光对望着,那阳光的温度与味道被尘封在儿时的记忆中。
有时候,总会在心里问自己:多久未能沐浴在阳光下,好好晒晒疲惫的身心?多久未能嗅到被褥里阳光的味道。钢筋水泥的丛林将阳光分隔得零零散散,双层的玻璃窗又将阳光的味道过滤得索然寡味,晒晒太阳的渴望在时间的熏蒸下一点点聚焦。
2015年三九天的一日,去基层调研。在寒风中奔波了一上午,浑身都被北风吹透了。中午12点半结束了调研后吃工作餐时,我专门选了一个背向着阳光的窗前。一边吃着工作餐,一边晒着太阳,几乎被冻僵的细胞一点点苏醒过来。暖暖的背将阳光的味道输送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暖暖的,融融的,一种幸福的感觉漫了上来……忽然间有一种潜藏的记忆被唤醒。小时候的那些事被阳光一晒,不经意间就冒了出来。我知道,那些回忆就存放在阳光里。
记得儿时在军区大院里,那时每家的门前都有一根长长的用粗铁丝或背包带做的晾衣绳。每当大晴天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把被褥搭在晾衣绳上。花花绿绿的被褥形成了一道道“屏障”,给单调的军营增添了几许色彩。每当这时,孩子们便欢天喜地地穿梭在“屏障”里,不是玩着捉迷藏,就是玩起“老鹰捉小鸡”。被褥被孩子们掀起又放下,那美丽的“屏障”就像波浪一样、大海一样起伏摆动,而孩子们像一尾尾鱼儿嬉戏着,好不开心。阳光穿透被子的那种味道,暖暖的、软软的、柔柔的、甜甜的、香香的、纯纯的,孩子们完全沉浸在快乐中,任凭大人怎么阻止都置之不理。
阳光像一只只小蜜蜂在被子间穿梭着,它们要把阳光酿成蜜,装进每一床被子里,装进大人的心里,装进孩子们的心里。
等到太阳落山前,大人们便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敲打着一床床被子。竹竿起落间,有细小的灰尘荡起,它们簇拥着、舞动着一溜烟似的逃遁着。孩子们看得心里痒痒的,便也争相效仿着大人的样子,挥舞着竹竿……
置身在这样的场景中,人会有这样的一种幻觉:大片大片飞泻的阳光是华丽的舞台布景,而挥竿的大人孩子则是一位位杰出的演奏家,大家正齐心合力演奏着一曲《阳光曲》。
情不自禁把儿时的故事分享给大家,立刻引起了共鸣。
邻座的同事说:小时候生活在乡村,每年秋天收高粱后,大人把高粱秆堆在土墙上,以备日后烧饭用。孩子们则三五成群地靠在高粱堆上,眯着眼睛打盹儿,不时地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间或小伙伴们推推搡搡,打打闹闹,弄得满脸的尘土,满身的草棍。待大人们站在村口,扯着嗓门喊着丑妞、毛蛋回家吃饭时,孩子们才悻悻散去。多少年过去了,对乡村太阳的体验和回忆依然执着地嵌进了他的记忆里。
虽然我没有这样的生活经历,但是我能想象出那是怎样的一幅乐陶陶的田园画,泥土的芳香、太阳的味道穿越而来……
我们多久没闻到太阳的味道了,多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高高的楼房剥夺了我们对阳光的感受能力,多少个日子我们没有这样和阳光亲吻了。白日里,我们匆匆奔波着忙碌着,夜晚我们拥着生硬的被子就寝,完全忘记了我们拥有着享用太阳的权利。高高的楼房、窄窄的阳台、匆匆的生活节奏,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这种权利。在我们日渐迟钝的嗅觉中,阳光的味道正在日益淡化着。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退化啊!器官的退化,感知的退化,人们享有的生活能力的退化,人与自然和谐的一种潜退化。
这次走基层,不仅接上了地气,而且邂逅了矿区的阳光,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欣欣然地鼓胀着、彭湃着。
阳光的味道是明媚的,纯净的,不染纤尘的。阳光的味道发自每个人的心中,穿过俗尘,播洒人间。只要心中有阳光,阴霾乌云就会四处逃逸。只要心中有阳光,日子就灿烂,思想就澄澈。只要心中有阳光,太阳的味道就会氤氲在周遭。只要心中有阳光,即使是黑夜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一盏小小的橘灯,也会点亮长长的征程。
张开七彩的翅膀飞翔,我是太阳的儿女,快乐阳光亲吻笑脸,笑容多么灿烂。亲吻花朵,花朵欢笑开放……
歌声从远处飘来,像母亲的手轻轻拍打着婴儿般地拍打着心扉。
一辈子无法成就的永恒,或许在某一天凝成。一辈子无法拥有的灿烂,或许是在那一米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