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节,尤其是春节连着元宵节,都能勾起我无尽的乡愁。
其实,在参加工作之后,我才真正品尝到乡愁的滋味。
大学毕业时,我把“好儿女志在四方”的口号落到了实处。作别繁华炫目的上海市,踏上北去中原列车的那一刻,月台上,为我送行的妈妈握着我伸出车窗的双手,含泪叮咛:“听说焦作地方苦来兮的,侬有啥事体一定要写信回来喔!”我忍泪应声:“噢,晓得了。姆妈,侬和阿爸多保重啊!”汽笛长鸣,列车催发,妈妈才松开手。火车启动了,白发苍苍的妈妈频频挥手,嘴唇翕动着,似有千言万语要说;透过泪眼,我只见妈妈的身影越离越远,越变越小,瞬间不见了;然而这一挥别的镜头却永远定格在我心头,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难忘那计划经济年代,油粮副食品极度匮乏,爹妈省吃俭用,常常雪中送炭给我寄来全国粮票,帮我渡过难关。而我除了寄去些钞票之外,两三年才能回沪陪爹妈过个年(因婚后没了探亲假),聊尽反哺之心。那年月薪水微薄攒钱不易呀,乡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1984年,疼我爱我的阿爸被无情的癌魔夺去了生命。他在弥留之际,牵挂着数千里之外的我们,他无力地唤着我的小名而不肯瞑目。等我获悉噩耗急忙赶回家时,阿爸已化作青烟升天了。
阿爸撇下妈妈走了,阿姐和我争着接妈妈一起同住,以尽孝心。我上无兄长下无弟妹,阿姐在苏州从医,妈妈知道她的工作是相当忙的,便温顺地跟我来了焦作。然而妈妈是有个性之人,一住两年之后,她就急于要回上海,可是她一人独居上海,叫我们如何放心得下?乡愁啊,就是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挂!
1989年秋,我再度接妈妈来焦作,我们一定要让苦了大半辈子的妈妈晚年幸福。我的儿女也都听话,放学回来总要逗她开心,我也挤时间带她跳舞、学气功,春节还给她发“压岁钱”呢,她快乐得像个孩子似的。
翌年元宵节,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我把糯米粉揉好,把芝麻花生馅和鲜肉馅都调好,大家一起包汤圆。妈妈闻到了家乡的味道,十分高兴。一番忙碌后,我先生把妈妈最爱吃的鲜肉大汤圆热气腾腾地端上桌让妈妈先吃,女儿又夹了一个芝麻花生馅的给她:“外婆吃这个,团团圆圆、甜甜蜜蜜还长生不老呢,多好!”看着电视,吃着汤圆,妈妈惬意极了。
焦作—上海—苏州,妈妈循环往返于三地栖居,天伦之乐与思亲乡愁轮番交织,不绝如缕地牵绊着心境,这就是真实的人生。
后来癌症缠上了我。阿姐主动接走了妈妈,继续奉行孝道。和妈妈依依惜别后,乡愁便是一根长长的电话线,隔空维系着母女相互牵挂相互关爱的亲情。
我最后一次接妈妈来焦同住,两年间许多乐事让她深感幸福。然而1996年秋,妈妈突患脑梗偏瘫,在朋友的帮助下,及时将她送往医院诊治,控制了病情,我又到处找偏方,并帮她进行康复锻炼,病情有了很大好转,她又回到苏州,在阿姐一家的照料下,妈妈的生命又延长了6年,她安详然仙逝于苏州,享年86岁。妈妈和我们阴阳两隔了,梦中相见便是我们未了的母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