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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5年4月25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童 年 凶 猛

作者:□仝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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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这篇文字时,我已年过三十,再去写那些年岁的故事,就需要燃起一根烟,等待那些岁月烟雾一般笼罩自己。那些岁月,残破不堪。然而,也许是我此生最为凶猛的日子。

  那时,我还不成为我,他们叫我某家的老三,名字之于我的意义不过是户口簿上的一栏标注。我还只是一些人命运与梦想的延伸。我是老白的第三个女儿,是老白要儿子梦想的终结者。老白一面任命一面心有不甘地把要儿子的梦想折射在了我的身上。他有意无意作下决断——将我当作儿子养,这便是我那些凶猛肆意日子的伏笔,所以此文中的我并不是我,而是老三。

  上世纪八十年代正是武侠片风靡的年代,夜晚聚在院落里观看武侠片几乎成了农村人唯一一种消夏方式。各种“帮派”便在我们这群野孩子中流行起来,至于谁来做帮主就需要无数的比勇斗狠了。

  那时村北正在修建大坝,深坑已经挖下三米多深,已有小试胆识的功效。老三便跟随一群野孩子蜂拥过去,约定谁敢跳下去谁就是帮主,野孩子们跃跃欲试,却迟迟不见动静。随着一声“闪开”,已有人跳下去,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老三。“土是松的,没事。”深坑里的老三笑着大喊,身上挂着潮湿褐色泥土,气息浓厚腥腻。一群野孩子,纷纷跳下,有刚跳下去来不及闪开的就被随后跳下的孩子重重砸上,大伙嬉笑着乱作一团,老三成为野孩子中的一员,已初步拥有“帮主”资格。

  长大后,我常常开玩笑说农村的孩子都是练过护体神功的。或许是被神接住了。那些岁月我们敬畏神、灶神、树神、山神、水神、风神,自然便是神,便是我们的一切。

  村东南有果园数十亩,种的苹果,到了夏天苹果虽未成熟,却已长成果子模样。午睡时老三便和那帮野孩子一起偷偷翻墙过去摘果子,偷来的苹果酸得难以下咽,便偷偷扔到玉米地里或者用棉布裹着放面了再吃。

  果园里的人发现了扔在地上的果子便知有人偷果子,养起狗来。老三他们再去,黑背锈红腿的狼狗便扯着铁链狂叫,一杆人翻墙就跑,老三不小心摔倒,头被磕出口子,顾不上管,只管跑,只知道头上有热乎乎的东西流下。英雄化血的年纪,孩子们惊恐地看着老三,老三抹一把额头,大咧咧走回家。之后就见老白骑着二八自行车,拿衣服裹着老三的头,急匆匆赶往医院。

  某一天开始,野孩子中间出现了数个“帮派”、数个“帮主”。有了“帮派”就要有战争。野孩子们通过战争划定各自的楚河汉界。那一场战役在一个刮风的午后开始,从一开始的赤手空拳,到手持棉花秆,再到各自回家拿机器油灌水互喷。“他们拿的尿。”不知谁喊了一句,于是真正打作一团,直到有两家家长对骂,直到两家家长拿着铁锹锄头干架。

  那天,老三独自一人回家,被棉花壳子划烂的脸让风吹得生疼。天,被灰色罩住,终于黑成黏稠的夜,木格子窗透出橘色的光,母亲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她忽然觉出凉意和空落。她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感觉。

  上学后,她仍不是中规中矩孩子,她仍不习惯半小时的午睡,不习惯背着手坐,不习惯死背汉字表……然而,年岁愈增她愈发显示出空旷思维、举一反三能力,渐渐成为佼佼者,当然仅仅是成绩。学校里她依然是让老师头痛的孩子,她迟到、旷课、打架。

  有一次因为二姐受欺负,她跑去找那个高年级的男生理论。那个男生叫战海,四年级却长出一米六七的身高,满身匪气。还未言语,那男生便朝老三踹出一脚,老三爬起来拎起板砖照头便拍,板砖断了,战海头破血流,老三手里还攥着半截砖头。从此老三一战成名。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个叫超的男孩,慢慢进入她的生活。超与村子里的野孩子不同,超的爸爸在城里做工人,于是超有光洁的脸蛋、干净的衬衣、笔挺的军装和神气马甲。老三和超的较量便体现在期中、期末考试上,第一的位子永远都是他们两人在争夺。

  那时老三最羡慕超脖子上挂着的那把钥匙,那把钥匙由一根枣红色的毛线串着,明亮耀眼,象征着权利和荣誉。超每次回家,都能拿着钥匙打开大门径自回家,不像老三看到上着锁的门就只能等在门口,这个时候超就会叫老三跟他一起回家。回家后,超会从橱柜里拿出馒头,然后两人就着豆腐乳或者辣椒一人干掉一个馒头,偶尔超会炒个鸡蛋那便是大餐了。

  超给了老三一个全新的世界,便是超家满架的书。老三每次都会借走一大摞,然后在约定的日子归还。她逐渐变得安静,老三的妈说,老三越来越懒,叫半天都不动。她不知道老三的困顿,她对外面世界的猜测,逐步成为一种困顿,她开始学着思考。

  五年级时,他们需要每天走三里路去邻村上学。每天都会路过一个池塘、一片庄稼,夏天时大家会在池塘捞鱼、捉青蛙,直到听到学校打铃的声音,才想起要上课,撒腿就跑。至于麦田更是孩子们嬉闹的地方。

  超的洁净和骄傲,渐渐成为一种刺激,对同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的刺激。那个村子有个小团伙,为首的叫蓝亮,举止轻浮眼神嚣张,他开始不停地挑衅超。终于超忍无可忍,约定放学后在那片麦田做个了断。那天去了很多人,大多是蓝亮的伙伴,他们把超和蓝亮围在中间。超取下书包扔在麦田里,一声大喝,两人厮打起来,一开始仅是两人厮打,由于超的个子高渐渐占了上风。渐渐有人上去帮蓝亮,直到几个人按着超让蓝亮打,超的脸上已经挨了蓝亮几个耳光,身上也被踹了几脚。蓝亮竟然朝超的脸上吐口水,超的眼睛失去了平日的洁净与明朗,变得疼痛愤怒,老三终于忍不住,拿着书包照着蓝亮的头就抡了过去,接着抡向那几个按着超的人,准确凶狠,人群大乱。老三拉着超朝自己的村庄跑去,跑过麦田、跑过池塘,两个人跑啊跑啊,日影西斜,年华如日沉水,仅留下记忆的一池霞光。

  老三和超一同考入城里最好的一所中学。两人的性格和命运却朝着不同方向走去,这是定数。整个初中,老三像失声一般成为沉默的人,而超却成为活跃明媚的少年。多年后我才明白,老三只属于她的村庄,而城市恰是超的家。在城里,老三像是被风吹来的一颗粮食,长在钢筋水泥的缝隙里,尴尬无用。她没有城里女子的内敛、娟秀、脂粉和服饰。这样的不合时宜,让她学会沉默。所以,老三的初中生活,便是一笔沉默的灰暗。

  老三仍以凌厉成绩考入城里最好的高中,这是她和超平起平坐的唯一资本。那时,老三家里发生重大变故,她闭了眼随波逐流,开始逃课、打球,篮球成为老三的一种拯救。她已开始发育,加上自小做繁重农活,很快便练出硬朗肌肉。常来打球的还有学校的一群男生,出众的一个叫张啸,中等身高,古铜肤色,眼神凌厉,笑时有白亮牙齿。

  那个午后,有灼亮阳光,老三一人打球,打到热时老三脱掉外套,仅穿单薄背心,背心已被汗完全湿透,透出内衣轮廓和耸立乳房。张啸也过来和她一起打球,两人一直打到上课。晚上下夜自习,张啸堵住老三去路,借着黑暗去抓老三的手,老三往后退,张啸往前逼,老三无处可躲靠在墙壁上直视张啸。张啸将脸凑过吻她,眼神强势,手臂有力,他的气息热烈凶猛是少时村庄味道。老三体内的凶猛野性逐渐被唤起,可那样的野性再不能来自她自己,而来自他人——雄性。校园灯光接连熄灭,如同老家的灯火,她觉得熟悉又陌生。老三看到等在远处的超独自下楼走掉,那个超穿洁白衬衣挂红绳钥匙,渐行渐远。

  自此老三生出性别,那段凶猛童年正式宣告结束。

  老三从此叫作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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