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博爱县一个小山村里,三面环山,村前有一条大石河,村子正面有一座酷似馒头的小山。听老人讲,有了馒头山才有馒头村。每年洪水季节,大石河波涛汹涌,肆虐的洪水被馒头山挡住去路改变流向,使整个村庄安然无恙。
馒头山村有40来户人家,200多口人。就是这么一个小山村,解放以来出过一个副省级干部,两个厅级干部,七个处级干部,十几个科级干部,各类高级职称专业人才四人,博士生导师一人,《博爱县志》人物篇里馒头山村有四人入选。1986年10月,《焦作日报》曾报道馒头山村自1977年恢复高考以来到1986年,有15人考上大学,其中不乏中国人民大学、上海同济大学、第四军医大学等名校,小小山村平均每三户人家就出一个大学生。我本人也于1978年考入新乡师专,圆了大学梦。
馒头山村人才辈出,并非此地人杰地灵,祖先庇佑,实在是和村里重视教育的优良传统分不开。从我上学的时候起,学校利用村里的一座破庙当教室,一群破衣拉花的孩子出出进进,如饥似渴地吸收知识。破庙四面透风,八角漏雨,风声雨声读书声在山村的上空飘荡,构成了一曲和谐的交响乐。学校一名颇有经验的语文老师嫌村里收入少待遇低,到县城当临时工去了,村干部三番五次去做工作,又把他请了回来。村里不通电,晚上上自习课学生每人拎一盏煤油灯,擤出来的鼻涕都是黑乎乎的,村里在财力十分困难的情况下,把学校调到较好的房子里并且通上了电,使我们的学习环境有了很大改善。我上小学三年级时“文革”开始,大部分学校停课闹革命,老师被批斗,正常的教学秩序被打乱,“读书无用论”甚嚣尘上。村里的老支书忧心如焚,生怕没有知识会毁了孩子们的一生,跑到学校苦口婆心劝孩子们认真读书。他的一席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你们不是要造反要革命吗?造反革命就不要知识了?起码写大字报也得会认字写字吧?你们还小不太懂事,目前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长大就明白我的话有道理了。”外面的“文革”热火朝天,馒头山村却没受太多干扰,读书声依然“涛声依旧”。若干年后,许多人登上知识的航船驶离了小山村,不但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而且成了国家的有用人才。
上世纪80年代后期,村里的学校撤并了,村里的学生纷纷自找门路到县城或中站上学,也有家长干脆让学生辍学打工挣钱。“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的标语依然醒目,然而读书声从此在山村成为绝唱,馒头山村从上世纪80年代后期至今30年只考上一名本科生。
临近退休之年,脑海里经常浮现出幼年时的生活画面,稚嫩的读书声仿佛经常在耳边响起。“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先贤们早已悟透的人生哲理,现代人是否遗忘了?当年的西南联大在战火中颠沛流离,照样出了许多大师,今天的大学遍地开花,能当得起大师称号的又有几人呢?对知识的追求没有理由,读书声应该是发自内心的自然之声,教育应该远离功利,不追求价值才能创造最大的价值,这是馒头山下读书声传来的教育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