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童年的记忆里总有一扇门,时而敞开,时而紧闭。门内是我温馨的家,有父亲母亲忙碌的身影,有爷爷奶奶和蔼的笑脸,有弟弟妹妹调皮的吵闹,还有我喜欢的童话书和小黑狗。门外是未知的世界,有时风和日丽,有时狂风暴雨;有时百花盛开,有时风舞落叶;有热火朝天的集体劳动,有你追我赶的儿童游戏,有想象中的坏人,也有要好的小伙伴,有来亲戚的喜悦,也有初背书包的兴奋。
这扇门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却又不为我所控,它永远立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并不是每次都能顺利打开。在我需要回忆童年的时候,门往往是上锁的,我怎么也找不到开门的钥匙。我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是成长以后跟童年的割裂么?这实在太可怕。可很多次不经意间,这扇门又自动为我打开,它并未上锁,屋内还是旧时的摆设,连我当年骑过的小木马还是一副虎虎生威的姿态。我总在想,如果没有长大该多好啊!我还拥有那所老屋、那扇门,我还拥有可以支配的童年。或许,直到今天,我也并未真正长大,只不过时光流逝,那扇门已经随着岁月苍老,已经封闭在旧时光中。
这是一扇真实存在的门,也是童年时我家唯一的门。门大多时间并未上锁,在外玩累的我回家时只要轻轻一推,门就能应声而开。那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像母亲的呼唤,像随口而出的童谣,像迎我回家的小狗的欢叫。即使门偶尔锁着,钥匙也是放在门旁的猫洞里,拿出来开门便是。后来,我经常想起这个细节,特别是身处安装了防盗门、防盗窗的大都市。那时,全村每家锁门的钥匙都放在猫洞或者窗台,其他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其实这锁门没有实在意义,对小偷而言,完全是不设防的,但没听说谁家少了东西。
那扇门曾经为我带来过莫大的荣耀,在我还没上学认字的时候,我就用毛笔在门上端端正正写上“毛主席万岁”五个字,这后来成了爷爷向外人炫耀的资本,这五个字也一直得以保留。尽管我家后来建了新房,新房的门要大上许多,但用的还是老屋的门,只不过在上面接了一截而已。大概是因为经济窘迫的原因吧,用旧门毕竟能省下一些钱。旧门装在新房上,而且没上油漆,显得那么不适宜,特别是那五个字后来令我难为情,但竟然也用了很多年,直到新房也成了旧屋。我早已记不清为何要写那五个字,也记不得当时认不认识那五个字,也许只是一时兴起的涂鸦,而涂鸦也是人的天性。门上还有很多划痕,那是沿着头顶划出的刻度,我像每个孩子一样渴望长大,尽管真正长大后并不如当初想象中的美好,但在当时,我哪里懂得这些。
这是一扇我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门,多少次,我给我的孩子讲述这扇门,讲述我对它难以割舍的感情。可孩子并不为所动,我知道,在他心中,也有一扇属于自己的童年的门,那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