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是谁最先提出来的,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酷暑和严冬都不好受,两者一热一冷,确是难熬。
想起农耕时代的先民,没有电,一切依靠自然,日头毒辣辣的,没有一丝风,却要为了农事把自己淹没在热浪里,那滋味,确非得已,是不能忍受的。老年人都知道珍惜粮食,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好端端的白馒头只咬了一口就顺便扔掉,这让受过罪的人看了心疼,那是粮食啊!是越热越要锄草用汗水换来的,经历过了,还舍得扔吗?不然,怎么叫苦夏呢?
我一直认为苦夏是相对草根们而言的,先说住的,无外乎是破草棚,旧茅屋,七处跑气,八面漏风,外面有多热,屋里就有多热。再说吃的,当然是粗茶淡饭,红薯、南瓜、玉米,整日里见不得荤,有时甚至还要挨饿。睡得就更简单了,竹棍用绳子一根根编在一起,用长板凳一支就是床,既透气又柔软,只是挡不住蚊子攻击,这样的日子够苦了,漫长的夏日自然成了苦夏。
当然,苦夏的意义远不能这样理解,它是用来形容夏日的酷热,既然是酷热就离不开现实生活,帝王宦官、土豪劣绅们住在高大的殿堂里,有专人为其执扇,老百姓却要头顶烈日在田里劳作,背上的汗水结成盐碱,一层雪白,需要多少汗水啊!有了电改变了许多,却依然分得清,别人有电扇时,草根们却摇着蒲扇,老百姓用上了电扇,达官贵人们却用上了空调。
作家冯骥才先生认为,苦夏不是无尽头的暑热的折磨,而是我们顶着毒日头默默苦斗的本身。前几天,气温达到了40多度,小区成了蒸笼,有条件的,都躲进空调间,没条件的,则拼命地摇着扇子,这样的夏天能不苦吗?而最苦的是那些骑着单车收破烂的人,汗水湿透了衣衫,背上结着盐霜,还要在马路上烘烤。正午了,马路边卖西瓜的小贩没处躲,索性把席子摊到车底下,人躺在席子上,任凭汗水汩汩流淌。还有菜摊上买菜的,马路上的清洁工,维修线路的工人,田地里的农民,哪一个不是泡在汗水里,苦度时日。
我也彻底理解了什么是苦夏,苦到什么程度,高温下,花蔫了、池塘干了、土地枯了,凡是有生命的,个个苦不堪言,好在都有一个念想,希望有一场雨,一场霹雳大雨,甘泉般滋润夏日的某一个傍晚,让温润搭起幸福的彩虹。
苦夏是如期而至的,原先那些可以消暑的柳荫、小河,如今都背叛了历史,树下也热浪滚滚,河水也没有了清凉,都变得狰狞不堪。
其实,苦夏是味中药,去火、消炎,可季节里的苦夏却是上火、窝火的。我真羡慕江南的好时光,有密密匝匝的梅雨时节,湿淋淋的小巷里多美好。
我开始厌恶苦夏,厌恶它不近人情,厌恶它火一样的暴脾气,很多人也和我一样躲着它,趁它不注意,钻进屋里,开始享受另一个世界。苦夏来时,野外施工的工人们都放假了,发了降温费,而他们却在另一个地方干起了农活,有了庄稼,再苦的夏天也是甜美的,这是梦想的力量。
有苦就有乐,对劳动者而言,苦夏不苦,因为那里是梦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