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也是父亲离开我们17年忌辰。父亲去世时,留给我一个百纳箱,里面放着他的几样东西:两枚立功勋章、一条灰色发白的八路军军裤、一条日军军用毛毯(战利品)、一本民政部门颁发的残废军人抚恤证书。这几样东西一直伴随父亲生活了半个多世纪。每次搬家,父亲都视如家珍似地自己放个地方,唯恐丢失或者损毁。它们见证了父亲在抗日战争中的点点滴滴。
1938年年初,日军占领了豫北地区,我的家乡博爱也在日军的蹂躏之下。当时,我爷爷去世早,家里全靠奶奶一个人支撑着。7月的一天,奶奶到柏山村去买盐。回来的路上,驻扎在柏山村口炮楼里的日军向我奶奶开枪,我奶奶又惊又吓,一口气跑到桥沟村,途中因天气炎热,在老乡家里喝了很多凉水后不幸猝死。父亲弟兄几个强忍着悲痛埋葬了奶奶。而后父亲毅然决然地参加了抗日队伍——八路军一二九师晋东南游击支队。最初在炊事班做饭,战争年代,炊事班也不是单纯做饭,关键时刻也得上战场,在沁阳常平的一次战斗中,由于父亲作战勇敢,杀了多名鬼子,战斗结束后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不久又被提拔为炊事班长。据父亲讲,当年的八路军装备极差,用的武器多是“汉阳造”和“老独决”,这些武器都是打一枪退出弹夹再装入第二颗子弹,性能差、射程近、杀伤力小,和日军的“三八大盖”不能相比。由于武器的悬殊,客观上决定了不能和日本鬼子硬碰硬,只能依靠天时地利和他们打游击战,打伏击战。
1940年,父亲由炊事班长提升为司务长。全连百十号人的后勤保障主要靠他来筹集,任务的艰巨不言而喻。据父亲讲,抗战中的物质补给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其一,当地抗日政府和老百姓的捐助和资助。其二,当时国共合作,国民政府寥寥无几的补给。其三,打胜仗缴获的战利品。作为司务长的父亲经常带领战士到村里筹粮,同时他心中也期盼着部队多打胜仗从而获得战利品以解决部队燃眉之急。一次,部队驻扎在龙洞附近,父亲和两名战友装扮成老百姓到山区村里筹集粮食。在白马门村头,遭遇两名日军士兵,父亲和两名战友使了个眼色,突然袭击,打死了这两名日军士兵,缴获了他们随身携带的枪支弹药,受到了部队的表彰。
1943年,日本鬼子纠集重兵对太行山沿线的抗日武装进行大扫荡。当时父亲所在的部队整编归属八路军太行军区第八军分区,司令员为黄新友。经过几年的浴血奋战,父亲也由一名炊事员成长为一名连长。1943年6月,就在修武县方庄附近和日军的一次战斗中,父亲左腿被日军炮弹击中。手术后保住了左腿,但却比原来短了两寸。由于当时的部队条件有限,仍有一块弹片未取出,每逢阴雨天便感到疼痛难忍。提起这场战斗,父亲总是悲愤不已,他所在的连队减员一半以上,副连长和几名排长以及很多战友都阵亡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提及此事,他总为失去这些战友感到痛心。父亲从1938年参加八路军到1943年战场负伤,这几年基本是在修武、博爱、沁阳、焦作和山西晋城一带打击日本鬼子,参加过大小战斗30余次,荣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1次。
解放后,党和政府把父亲以荣军身份安置在新乡荣康医院。残废等级为二等乙级,在荣校他只住了一年多便不想在这里吃闲饭,多次申请回乡。于是,政府每月发给抚恤金,父亲便回到了家乡,此后担任村干部40多年,期间任村党支部书记13年。
战争是残酷的,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会有切身体会。在父亲去世前的几年里,他经常和我聊起当年抗战中的几次战役,听得多了,我已是耳熟能详。聊到当年战场上和战友一起杀鬼子,他会很开心。想起已逝的战友,他又会很悲伤甚至老泪纵横。这就是我的父亲——一名平凡而伟大的抗日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