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日本人的时候，我才12岁。那是1938年的3月初，家里大人在和街坊邻居交谈时都是既好奇又害怕的样子，断断续续听他们讲到‘日本兵’‘温县’等字眼。因为赵庄离温县不远，我还奇怪，温县有日本兵难道有啥稀罕的吗？大人咋都神神道道的。”

  说起抗战期间的经历，郝统学老人用浑厚而洪亮的嗓音，向我们讲起了他曾经历的腥风血雨……

  “1938年的3月9日早上，突然听到俺村西边传来沉闷的‘轰隆、轰隆’声，到半晌时候，就听大人们说是温县北平皋国民党部队跟日本兵干仗的炮声。这一仗鬼子打得凶，国民党部队和温县的老百姓往我们赵庄这边撤退，鬼子兵则在后边紧紧追赶。俺村的人得到消息后都吓坏了，家家户户都赶紧往村外跑，连头也不敢回。俺家大人也带着我们兄妹七个一口气跑到了大封村，日本人的炮弹也跟着打到了大封村，爆炸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叫，我们吓得都不敢动弹。一直等到日本兵都撤走，确认没啥动静了，我们才小心翼翼回到了自己家。这次，我算是初次见识了啥叫‘日本兵’。”郝统学老人说。

  1940年年底，日本鬼子占领了大司马和驾部、大屯、西滩等村，从此更是少有宁日。日军时常出来进行烧杀抢掠，因为离大司马近，俺赵庄可没少让日本兵祸害。一次鬼子来俺村要搜查“匪团”，抓住村里的郝黑银问这问那，可不管问啥郝黑银都说“不知道”，日本兵认为他“不老实”，先是扇耳光、用脚踹，然后用刺刀逼着他讲“实话”，郝黑银仍然是一个“不知道”到底，鬼子就说他“良心坏啦”“通匪地干活”，用刺刀在他身上捅了好几刀，郝黑银当场就咽了气。村里的郝东看见日本兵进村，就赶紧往旁边小胡同里躲，没想到被日本人看见，认为他不是“良民”，举枪就打，郝东连声喊叫都没有，就一头栽倒在墙角，流出的血把砖头都洇透了。更可恨的是，俺村的葛房、葛心顺俩人，傍晚时在路上碰到日本兵，就被鬼子抓到了大司马据点，捆到木头架上，然后日本兵牵出大狼狗，训练狼狗咬活人，他们身上的皮肉被狼狗一块块撕下，疼得哭爹喊娘，可小鬼子却站在一边嘻嘻哈哈看着笑，就这样俩人活生生地被狼狗咬死！亲眼目睹日本鬼子的种种暴行，我认识到：只有赶走日本人，我们才能有好日子过。一颗杀敌报仇的种子从此在我心里扎根发芽。

  1944年秋天，八路军经常在温县武陟交界一带活动，这年我18岁。听说部队要招兵打鬼子，我就报名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温（县）（武）陟游击队（后来又改叫温陟独立营、温县独立营），当时俺村一块儿入伍的还有郝红、郝铁山等四五个人。一到部队，先给我发了一支中正式步枪，部队上都管它叫“疙瘩头”。那时部队教育训练抓得很紧，我们营长常福来英武干练，经常教育我们：“要想消灭鬼子，就得爱护武器、练好枪法，掌握战术要领和技术本领，争取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把营长的话牢牢记在心上，射击课上我认真听，下了课我抓紧练，白天在枪上挂块砖头练臂力，晚上对着香火头练瞄准，“三点一线”“稳定击发”等射击要领，我整天都在心里念叨着。那时子弹金贵，轻易不搞实弹训练。记得最清楚的是一次实弹射击比赛，我和班里的另一个同志比赛打斑鸠，那年头整天枪炮声不断，斑鸠也都麻痹了，听见枪声都不飞，结果100米距离，我三发子弹就打下两只斑鸠，而我的战友却一只也没打下，同志们都鼓掌为我喝彩。我们部队白天睡觉，晚上活动，温县、木栾店、乔庙等地，都在战斗范围内。每次行动前，我们都用铁锅把烙馍完全焙透，制成“土饼干”当干粮。一个营要分成三四股，按不同的路线行军，结果第二天老百姓见面后，这个说“夜个黑（昨天晚上）俺村过八路了”，那个也说“俺村过八路了”，都感觉八路军像神兵天降、无处不在，大家啧啧称奇。

  1945年8月中旬，我们部队参加了消灭日寇、解放温县城的战斗，由于鬼子、伪军的武器好、火力强，攻城战斗进行得非常激烈，身边的战友不断挂彩被抬下战场。一夜战斗下来，我们攻城部队就伤亡了五六百人，但我们还是在天亮时把城区给攻了下来。这时，残余日军全部退到城里的文庙大碉堡死守，我们继续全力攻击，还用日语喊话让他们投降，可这帮小鬼子顽固得很，拒不缴枪。部队首长就决定挖地道搞爆破，可是连续两次爆破都偏到了东边，没有摧毁碉堡。不过我们也有收获，就是把鬼子的物资仓库给烧毁了，这一下小鬼子就再也得不到任何补给。在我们部队的四面围困下，鬼子顽抗到8月底，自感走投无路，有的举刀剖腹，有的开枪自杀，最后还浇上汽油放火自焚，回东洋见他们的天皇老子去了。就在这次战斗中，我的右小腿肚让敌人的手榴弹炸伤，硬生生被弹片削掉了一块肉。

  打败了日本鬼子，实现了我的愿望。虽然负了伤，但比起俺村和我一块儿出去打鬼子牺牲在战场的几个同伴，我是幸运的，也感到很满足。他们没能看到今天的幸福生活，我就每年都给他们烧个香祭奠一下，给他们守望着这段抗日的历史。同时，也教育后代们不忘国耻、有所作为，为国家强大、人民富裕尽自己力量，做有用人才。

  口述人：郝统学，男，1926年生，武陟县大封镇赵庄村人，农民，曾获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

  （武陟县政协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