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我被分到一个山旮旯的溶洞景点上班,那里白天游人稀少,晚上四下寂寥。一天之中,送走最后一批游客,同事们都乘坐面包车回了县城,我一个人住在山脚下的洞口边,看暮色四合,感受寂寞来袭。尽管如此,但我很乐意。我觉得彼时的光阴完全属于我,山岚是我的,兽叫、鸟鸣也是我的。它们在我耳闻之内,收拢着白天人声的嘈杂,让我静下心来,静下来看那些打印在纸页上的铅字。在许多个晴好的早晨,我像小学生一样放开喉咙读书,合上书本默背。我这种勤学并没有得到附近居民的认可:一个中专生,窝在这个山沟里,何不到大城市去闯闯?他们的目光从我身上飘移而过,含着某种遗憾。
这种遗憾在一个人的内心时间久了,就成了“没出息”的代名词,它渐渐加压在别人对我评价天平的另一端,成为我不得不去思考的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应该离开?每次在反复思考这事的时候,我就想到“随安”一词。我一直认为,“随安”与其说是一种姿态的表达,还不如说是一种心境的概括。因为,人生有许多次辗转,无论身在哪里,都需要你安下心来。
我走上社会以后,履历表不断刷新我走过的路,如今回忆起来,已有九个单位十一个工作岗位串起了我人生十七年的工作历程,从掏下水道、烧锅炉、做早点到从事会计、审计工作,直到成为一名新闻媒体的记者和编辑。在每进入一个岗位的角色前,我总是告诉自己,好与坏,都暂时安下心来,毕竟这样的日子不会永久,宇宙之间,除日月的永恒外,河流也都有改道和枯竭的时候,何况我们人?何况填补我们一生的某个时间段?结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迟与早的事而已。这样想着,我还有何不安呢!
由此,我想到原来就职过的一个单位组织部分人轮岗,办公室的小方与总务室的小刘相互对调。小刘临窗而坐,在整个总务室中,座位让人感觉甚好。得知小刘要到办公室,总务室的小刚将自己的位置挪到了小刘位置上,让出自己的位置给小方。无疑,小方不爽,找我诉苦说:“这简直是欺负人嘛。”我笑笑,问他:“你会在总务室永远待下去吗?”小方坚定地说:“不会的。”我说:“不会就‘随安’吧!”这是我多年工作变动总结出来的一个词,这词似乎让小方懂得了什么。他回去之后,和颜悦色地坐在了小刚原来的位置上。果然不出一年,小方又调到了新的岗位。
生活就是这样,当我们遇到不愉快的环境时恨不得立马离开,移到称心之位时有一种扎根于此、誓把铁椅坐穿的决心,但每次刚适应就又变了,长则五六年,短则几个月。回想自己近二十年的风雨人生路,所遇到的人:高傲的、霸道的、自以为是的、虚怀若谷的等,种种皆有,一任任领导、一茬茬同事,来来往往,他们于我,如车窗外的风景,一掠而过。所接触过的人事景物,也许就叫经历,只有经历了,才知道“随安”是何等可贵,它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的幸福感。
现在,我又轮岗到了编辑部,聚聚散散,身安于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