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校坐落于瑞安市马屿镇的蛇山巅,与龟山遥遥相对。那时,我们都亲切地称它为“山背”。
从校门进去,迎面就是一条蜿蜒而上的石阶路,两旁种植着水竹、桉树及一些不知名的杂树。说是种植,其实是不准确的,很多的树木都是野生的,所以显得参差不齐。环境却很幽静。到了盛夏,更是蝉鸣声声,浓荫匝地。但盛夏的某些时候,那条路又会变得相当可怕,倒不是别的,只是树叶间经常会落下一些小指头粗的毛毛虫。所以我们从那经过时,都会紧张地缩着脖子,跳跃着过去,害怕毛毛虫掉进脖子或被脚踩到。石阶路旁树丛的枝杈间,经常有小鸟的巢。偶尔还有雏鸟掉下来,所以更多的时候,我们一边听着小鸟啁啁啾啾地鸣叫,一边打闹着上学。
在学校的北面,有一片我们称之为百草园的小花圃。百草园其实也没种什么名贵的花草,无非是芭蕉树、冬青、美人蕉、五针松、竹子之类。印象最深的是秋天时,两棵高大的紫荆开出了满树璀璨的紫花,上面飞舞着蜜蜂,树下常有一群青年教师围着批改作业、下围棋或闲聊。而在放学以后,我们在树下排成长队,伸长着脖子,焦急地等待借书,好不容易轮到了,就在一扇破旧的木窗外,拿眼睛拼命地往里边张望,一边张望还一边飞快地搜索着,速度慢了,不仅要遭受后排同学的怨言,还要领受图书管理员的斥责。尽管如此,学校的图书馆依然是我们最喜欢去的地方。所以这两道风景始终留在我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初中二年级时,我参加了学校举办的美术兴趣小组,于是在星期三下午和星期天,背着画夹在校园里逛来逛去,以选取一个合适的角度作画。记得那棵紫荆树,还有南首的一棵高大的杨树,我都画过。在初中学习期间,我的美术作品,还曾获得过市里现场比赛二等奖,学校奖给我30元奖金。在美术教师王华聪的悉心指导下,兴趣小组里的学友毕业后,基本上都从事了和美术相关的工作。所以说起王先生,兴趣小组里的同学,对他都很尊重。多年后,还回母校或到家里去看望他。可惜他英年早逝,让我们感到痛惜。
和现在没法相比的是,那时的条件真差,学生宿舍除了两排双层床,连自来水都没有,用水不仅要到山下的水井里提,有时还要爬到水井里,才能兜到一些黄浊水。宿舍的封闭性也差,常常是寒风呼呼呼地吹进来。就这样的条件,那时却让没住校经历的我兴奋异常。有一次,我特意和一个同学到宿舍留宿。你想想,学生的木床那么窄小,俩人挤在一起有多么逼仄。熄灯后,大家躺在床上,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那一种亲切感和说不出的惬意,没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我兴奋得一夜没睡,以至于几十年后我还写下这样的诗:“树差不多被伐光了/但我还是看见当年的自己/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为试卷上的一道难题耿耿于怀/我多想再去坐一坐啊/但少年的梦想已经遁去了/同时遁去的还有破败的宿舍/那时的快乐像阳光一样/洒下来/节省下来的米/被换成了糖糕/中午的菜/依然浮不起半点油星/晚自习后/我跑在同学们中间/青春的我们是多么满足啊/星光下/我们缩在被子里/捧着明天与寒冽/一边讨论着习题/一边讨论着女生/却把月亮讨论成了太阳。”
初三时,学校突然办起了一本油印刊物:《霞光》。上面印了一篇我班同学的文章,这对当年的我很“刺激”——用现在的话讲,就是羡慕嫉妒恨。当我翻到那页征稿启事时,马上决定自己也写一篇。可不知为什么,我最后拿去投稿的是一首诗歌,题目叫《金鸡》:“喔喔……/赶走星星、月亮/迎来彩霞、晨曦/喔喔……/打破山村的宁静/唤来清晨的喧闹/喔喔……/催醒梦中的人们/去播种希望的芽。”
诗只有短短9行,合起来仅48个字。当新的一期《霞光》出刊时,我是看了又看,心中乐了又乐。这一首《金鸡》才是我真正的处女作。从此我就喜欢上了文学。如果说在文学方面我也算取得了一些成绩的话,那么就是母校为我播下了“希望的芽”。这芽如今越长越大,对生活中的我来说,也不知它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