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庄村北岭望韩愈雕像

  清风还是延绵。此刻我静心仰望的人

  比唐朝御史台还高，比一代社稷江山的脉动

  还急迫。熹光里，你手中文卷玄黄

  该是为民请命的《论天旱人饥状》

  还是直言心声的《论佛骨表》？那年州县草栗不存了

  达官小吏，都涌向长安城追随时尚

  而奏章腹心，折回来竟为龙颜大怒

  幸亏两个名臣，挡住了刑场那股寒气

  贬往潮州的路何其漫漫，你呕出肝胆

  叩问蓝关雪涌，与秦岭的白云

  赋役，自古就是另类疆土

  只要后庭花开，君主的天下也会莺歌燕舞

  你一生自喻退之，其实，你一直向着前方走

  向性方道直的大境界走

  “冬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

  南国的韩文公祠、开云亭、贤令山以及秀美的韩山韩水

  至今还亲吻你的名望，感叹一名刺史的窘迫与气节

  你是长庆四年五月归葬故里的，那年你五十七岁

  怀川北岭上，当初那两株唐柏，已如云如盖

  穿越过千年云烟

  李棠阶故居感怀

  屋脊上落有斑鸠，檐头几许茅草

  在阳光下摇曳，越发苍白

  这是温县南保丰村，李棠阶故居

  忽然让我们的心紧了一下

  作为晚清翰林院吉士、工部尚书、礼部尚书

  军机大臣，乡人李棠阶，你身后除了三十部著作

  一本诗集和清明身影，还给后代留下了什么

  躬身于官场，你坚持三十余年以日记自省

  那哗哗作响的雪花银，自然如腐叶由它而去

  分俸禄与饥民，疏河浚以灌溉

  “应得之财肯少得，则有余步

  非分之财一苟得，必有后患

  世上好占便宜者，皆自求祸也”

  你，就这样紫禁城修身，克己，俨然一口醒世钟

  震荡绵延河山

  今天，我们看见你的后人，一个个也是质朴

  他们住你旧居，耕耘田亩

  用一口方言讲你的故事，竟把眼下春天讲得这般安静

  重温明代礼部尚书何瑭奏章心生一支白荷

  你用奏章给明朝画像，那页泣血酣墨

  够薄，足可掀动一介江山

  ——辇毂之下官以赂生，罪以赂免

  风俗日侈，世间皆以奢侈相尚

  更有盖官吏贪赂，必剥削小民，小民穷困不堪

  小则为盗，大则作乱，而国家之治败矣

  你以头铺营村的眼光，看清大明病相

  而病相也是汹涌，于险要处

  绽开来都像不尽春花

  你性耿直，官场上不得不一次次脱去花翎

  归隐乡土

  一个朝代终归远去了，有时回望

  看见的必是那几个心怀社稷的廉臣

  观李端澄墓表遥想西域嘉峪关

  麦子又是返青，修关的人

  你报国夙愿，早安定于大漠边陲

  后世们在擦拭墓表，六百年岁月

  不染点滴风尘

  明代弘治年，西域也是不尽寥落

  作为整饬甘肃兵备道，你远征的骨骼比杨柳清晰

  比呼啸的大风还硬

  关城的光化楼、柔远楼巍峨，自含气节

  构建时精心算计的那块砖，亦是一颗方形心

  载不动你悲悯、俭节的情怀

  黄河套由此安逸，苍茫阳关

  不见奔突的达贼与马驼

  家国天下，你的故里武陟县王顺村，也一样弯过大黄河

  官道依稀北上，只是早年的大牌坊业已虚妄、凋零

  看不见武官为你下马，文官为你下轿

  漠漠长廊开满雪白的梨花

  灼灼春光里，也许只有我在认知飞鸿，念你的寂寞

  蛟龙圣旨碑前，我还想为你捧一掬敦煌沙鸣

  为你安一盏边关冷月

  听朱载堉乐律：《豆叶黄》

  世风从来萧煞，你七次上疏

  才让出那尊备好的王位

  九峰山上，那抹放浪的云霓与丹水

  照见一名隐者，狂仙一样欢叫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何有帝力哉？”

  闲散里，你也与乡朋恣意饮酒

  小小一片田园，真的把你饮成一个醉翁

  下山做吹鼓手，或挑担于集市叫唱

  无奈时也上街乞讨，投宿寺野

  只要万历年间的风在吹，一挂土布衣

  自会于山上飘逸仙气

  不是庙堂的玉尊照见河流，《乐律全书》的爱与恨

  飞出民间，一样点亮人类的灯盏

  豆叶在大风里发黄，傲慢

  漫漫苍生自此衍生了内在的骨骼

  曹公圳水岸念凤山知县曹谨

  你脱下官服，凤山县的民众

  便一下子跟随了你。任上八年

  你一心为凤山修渠，解旱

  道光二十五年，你终以开凿的四十四条水圳

  交出县衙任期

  水光波影里，三万亩水稻丰盈欢畅

  民众们舍不得你，把四十四条水圳唤作曹公圳

  还在水岸建起曹公庙，奉你宝岛禹王

  公元2013年10月，有一百七十年后的凤山人飞越海峡

  来到沁阳怀朴园，他们把一捧曹公庙的香灰，和

  一坛曹公圳的水，悄然洒在了你寂静的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