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七夕,倒是会想起离开家乡之前的那些年,想起那些年里的夏天,还有那些夏天里的夜晚。
那时逢了有风的夏夜,祖父或者父亲会用他们有力的臂膀把堂屋的门板摘下来一扇,放在院里两个长条凳上,为我支起一个可以纳凉的木板床。我常常枕着双手躺在狭窄的小床上,久久地注视星空。那时,我已经从村里老人们口中听到了不少关于夜空的传说故事。对我来说,夜空更像是一本书,里面有读不尽的故事。
萤火虫提着灯笼,和我一起欣赏或孤独或热闹的星子。我把最多的目光给了璀璨的银河。总感觉它是流动的,那清澈的水漫过来,漫过来,凉凉地没过每一寸肌肤。想着那水好大啊,大得足够阻挡牛郎织女一场又一场的相见……
夏天一个又一个过着,女孩的快乐不再那么简单,在牛郎织女的故事里渐渐掺进了自己的伤感。孤独过,迷惘过,无助过,苦苦追寻过。不想说出来的,全用目光告诉了夏天的星空。
这些年来,孤独似乎是少了一些,却也少了一双脉脉注视星空的眼睛。街头的霓虹要比星空耀眼,欢聚的热闹让人拒绝独处。
快到七夕了,朋友圈里、QQ空间里,都在提醒着这一天的到来。玫瑰、大餐、旅行,在图片上方和下方的文字里热热闹闹地写着幸福。
本来我对七夕有些矛盾。牛郎织女的爱情,足够美丽坚贞,却又太过无奈伤感。知道得多了,便很难像过洋人的情人节一样不分青红皂白了,如何喜庆得起来呢。觉得不过也罢。然而究竟是俗人一个,在大家的热闹和躁动里,又难以免俗的,想着起码要对那个人说句情人节快乐吧。
他在午睡,我轻轻地走进房间,还是惊醒了他。我走到他身边含情脉脉地对睡眼惺忪的他说:亲爱的,节日快乐!他听了一脸迷茫地问我:“什么节日?”
我突然感到很失落。
下午去洗发店,女店主没在,她爱人替她招呼着生意。一对蛮恩爱的夫妻,人也很是亲切家常。看他一个人在忙,我问起那位新来的帮手,是个清瘦温和的姑娘。她笑着说:不是七夕嘛,大家都过节呢。她也去过节啦!
失落,似乎又浓了一层。
打电话给那个人,他说在路上,和大哥去邻县的农村一趟,去拿点东西。我说实在无聊,又喜欢乡村,也想去。他们便折回来,接了我。
一路上三人天南海北地聊着,大哥突然问我:“你怎么也不问我们去干什么呢?”我笑:“习惯了,很少打听,也懒得操心。你们想说自然会说。”
行程并不顺利,好不容易找对道路,又因为修桥只好改道,一路上问了三四拨人,终于到了那个村子。
车停在一座老瓦房前,我随他们下了车,定睛一看,瓦房旁边竖着的牌匾上写着“祖传膏药”的字样。很是意外。膏药!“给谁买膏药啊?”我问。他们只是抿嘴笑,然后他说:“还能给谁?那边咱爸呗!”
我心里一下子溢满了温暖。
我故作平静地说:“还以为你们两个又来淘什么破瓦罐之类的老玩意儿呢!冷不丁整这一出,弄得我还怪感动。”
真的好感动。
那个人,他忘记了这一天有些特别,但是他记得我的父亲承受着风湿带来的痛苦。这一天他没有给我说一句浪漫的话,没有给我买一朵玫瑰花,却给了我最珍贵的爱与分担。
这是最珍贵的七夕礼物。
那个人,希望能有一个七夕,我们回到我曾经住过的村子,把祖母的竹床搬到院子里,依偎在一起,就着萤火虫的光,静静地放目星空,让银河的水凉凉地漫过来,漫过来,让我们在牛郎织女喜极而泣的相见里,默默地讨一分甘苦与共、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