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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19 年12月21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一湖清水几多情思
□王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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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着绚丽多彩的朝霞,吹拂着清新湿润的晨风,我来到了一处美丽的湖畔。

  八百亩水面,波光粼粼,荷花摇曵,暗香浮动;天鹅起舞,野鸭嬉戏。一切都是那样的赏心悦目。更引我注目的,还是湖边的各色人等:健身者,或跑或走,随心所欲;好舞者,舒肢展腰,翩翩起舞;喜歌者,引吭高歌,韵味悠长;爱乐器的,吹拉弹拨,尽显其能。看那一位长发及腰、长裙及地的女孩,亭亭玉立,似神若仙,独立于一处木桥之上,轻轻地吹着长箫,低吟浅唱,如泣如诉。一黄一白两只颇有灵性的小狗,静静地卧在她的脚边,似在聆听主人的天籁之音,又似在衷心地护卫着自己的主人。

  看着这美丽的早晨,梦幻的景色,不禁浮想联翩,想起了半个多世纪前的这个地方——

  上个世纪60年代中期,正在村里小学读五年级的我,由于学校停课闹革命,就回生产队学干农活儿了。又因年龄小,生产队长也不便为似我这般十岁左右的孩子们安排农活儿,就让我们随便去为生产队里的饲养室割些青草,喂养牛马。这是计件活儿,每次以重量及草的等级计工分。当然,干这活儿也是十分地自由。干多干少,甚至干与不干,全由着自己。

  过了一段时间,听说村子东边的奶牛场收买青草,半公斤可卖半分钱。我们几个一合计,觉得把青草卖给那里远比生产队里给的钱多,并且,还是当场兑现。于是,我们每天一大早就去田间地头割青草。午饭后,大家伙儿少时三两人、多时七八人,相互厮跟着,肩挑手推的去奶牛场卖了青草换成钱。

  十多岁的农村男孩子,不仅皮实,还有着似乎永远使不完的劲儿。大早上就开始去玉米地头、小河岸边,拼了命地割草,顾不得腿上、胳膊上、脸上被划出的道道血痕,午饭后也不休息片刻,急匆匆跑几里路去卖青草。之后,跟没事人似的,随心所欲,信马由缰,到处跑着玩。这天下午,我们发现在奶牛场东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大片洼地,一眼望不到边,少说也有几十公顷大小。每年的雨季,这里水波荡漾,青草连天,鸟雀成群,鼠兔出没。随着时间一天天地逝去,这里水的深度越来越浅,水的面积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就只剩下几公顷大小的水洼地了。洼地的浅水里有许多芦仙草(芦苇),洼地边上还长着不少的尖草(类似于水稻叶子的一种草)。而这两种草,属于上等好草,在生产队里,它们比一般的杂草青草值钱。奶牛场则是把这种上好的草与杂草一样记重付钱,太有点大材小用了,简直是“暴殄天物”。我们大家合计着,决不能辜负了这些上等好草,应该把它们卖给自己的生产队,以显示我们的爱队之心。

  从此,我们每天在奶牛场卖了青草后,都要来到这片大洼地割芦苇和尖草。太阳快落山时,无论是自己制作的独轮手推车还是箩筐,全都是装得满满的。尽管我们光着脊梁,赤着脚,踩着还有点儿烫脚的土路面,全身上下只穿着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粗布大裤衩,有时甚至裤衩上还沾着泥沙、滴着水,仍是兴味儿十足,可着略显稚嫩的嗓子,边走边喊着自编的歌儿,“日落西山彩云飞/你推我挑把家回/筐底鱼蟹筐中草/没有酒喝咱也醉。”走在夕阳的余晖里,颇有点将军得胜回朝的感觉。

  回到生产队,两位饲养员大爷看到这么多鲜嫩的上等好草,高兴得白胡子都颤起来了。家里的大人们也很高兴,因为我们这些个半大孩子,一天的收入要抵得上他们好几天的劳作。其实,我们这些孩子们才是真正的兴奋者。因为,这里有着太多的放任、撒欢和纵情的乐趣。

  大洼地里长年积水的地方,下面全是黑色的污泥。芦苇也长得十分茂盛,密密麻麻,高的要有两米左右,哪个人钻进芦苇丛里去了,外面的人很难看得到。为了保证安全,避免各自手中的镰刀无意中伤到对方,我们相互之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即便如此,我们一点儿也不会寂寞。有时正一心一意地割着草,突然,扑喇喇飞起一只鸟来。在短暂的惊恐之余,富有经验的我们,会朝鸟儿飞起的地方找去。水面之上、芦苇之间,在鸟儿的巢穴内,要么是几只嗷嗷待哺粉红色的黄唇乳鸟,要么就是几个尚有体温的鸟蛋。鸟蛋,我们一个也不能留下,悉数没收;乳鸟,我们则秋毫无犯,由它们的妈妈继续哺育长大。

  这里简直就是螃蟹的世界。螃蟹们一般都在水边的草上爬着,一个紧挨着一个,像是在排队。有时则像是在开会,一堆一堆的。常常是一镰刀下去,会勾上来好几只。由于太多了,像核桃那样大小的螃蟹,我们根本就不把它们看在眼里,除非遇到身上有着暗红色绒毛的大螃蟹(类似于当今的大闸蟹),我们才会捡起来,放进箩筐里。上面盖点儿草,螃蟹们就会安静地卧在那里,自顾自地吐着小水泡,也不想着怎么样偷跑出去。即使是对螃蟹们如此地挑剔,每个人每天下午至少也可以很随意地捡上半箩筐。这些个螃蟹可以和芦苇草一样计重得工分。据说,牛如果生吃了螃蟹,可以清热去火,解毒生津。所以,生产队饲养室喜欢我们每天都能带些大螃蟹来。有好几次,我们亲眼看着饲养员大爷将掰掉了两个大钳爪的螃蟹,扔到饲料槽里。老黄牛很快伸出长长的大舌头,一卷一个准儿,然后,像吃草一样,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在水洼地里割草,我们这些农家孩子是从来都不穿鞋的,光着脚在那里走来走去。所以,脚被什么东西给扎破了,划伤了,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儿。只有扎得比较严重,感觉到疼痛了,才走上岸来,朝伤口处撒些尿。据说,人尿具有杀菌止血的作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如此处理后,也不管伤口处是否还会流血,就又跳进水里,继续割草。在水浅的黑泥里,有时脚下会明显地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常年在河水里玩耍的我们,根据脚下蠕动的力度和接触面的大小,能够判断出那是一条大泥鳅,一条黄鳝,抑或是一条什么鱼。这时,我们就会两只手同时朝脚的两边伸下去,很快把它们给抓出来。那泥鳅,一条少说也有三五两重。而那鱼,一条两三斤重的也不足为奇。

  有一天下午,灼热的阳光照射着大地,洼地里的污泥也被晒得有点儿烫脚。我刚踩上水边的污泥,觉得整个脚好像都在动,就象是踩在转动的石磨盘上。我轻轻地挪动脚的位置,却还是感觉不到那东西的边缘。猛然间,我想到应该是踩在老鳖身上了。不错,从它那面积,从它那几乎可以驮着我移动的力量,舍它其谁?

  我立即招呼小伙伴们,大家全都快速地跑过来帮忙。人们有的拿着箩筐,有的拿着柳条,还有的拿着扁担。在几条扁担围着我的脚摆好阵式之后,我才慢慢地将脚抬起来。几个人几乎同时将扁担的一端插进污泥里,紧接着,大家一起用力,一团黑糊糊的东西被抛向空中,随之啪的一声,又砸在不远处的泥滩上。果真是一只老鳖!这只如洗脸盆一般大小的老鳖,它那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眨巴了几下,长脖子一伸,爬起来就想跑,却早被我们的箩筐给罩住了。有人用柳条捆住了它的腿,它却伸出头去啃咬。很快,又有人解下箩筐上的铁丝,缠住它的腿,它又用力咬了几下,大概是觉得咬断的可能性不大,也许是它有点累了,就缩起头,爬在箩筐里不动了。我们把铁丝的另一端固定在箩筐上,就继续分头干活去了。

  不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人喊,快看啊,箩筐怎么自己跑起来了?回头望去,那只装有老鳖的箩筐,果真在草地上快速地移动着。我跑过去一看,原来是这只狡猾的鳖咬不断捆它的铁丝,乘我们不注意,竟然想带着箩筐逃跑。我把它带到一棵柳树旁,将铁丝的一端牢牢地拴在树干上。之后的整整一个下午,它再也没有给我们增添什么麻烦。

  学校开始复课,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重新又走进教室,开启了新的生活。但是,我们在这一大片水洼地里收获的农家孩子的欢乐,在这里度过的农家孩子的特有时光,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岁月如金,时变时新。紧随着时代的铿锵前行步伐,往昔那一大片荒草连天的湖泊,如今已经化蝶为一个艳若仙境的地方,嬗变成一方供市民健身、休闲、娱乐的绝佳圣地。人们赐予她一个美丽且诗意的名字:龙源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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