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的力量是巨大的,有时甚至无法估量。生于都市的孩子,自幼受到音乐熏陶的机会自然很多,但长于乡野的孩子同样能感受自然天籁的交响。这就是上帝的公平之处。
曾经有一次,不知何时,不知何地,莫名地就听到一段箫声,是的,它不同于笛子的清越锐利,也迥异于二胡的凄凉婉转,但它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揪起我的耳朵,又慢慢揪起我的心,慢慢发力,我的心跟着身体也慢慢悬了起来,朦朦胧胧之间,似乎灵魂脱窍了,跟着音符荡漾穿梭,自由飞舞。那一刻,明月高于屋檐,柳枝高于鸟巢,星光洒满黑夜里的村庄……这是一个梦,一个疼出眼泪的梦。
然而,梦境有时却在不经意间,与现实场景不期而遇,不由不叫人惊呼世界的神奇。十几年前,我还在郑州的一所大学读书。秋日的一个周末,同校的两个老乡约我一起出去玩耍,于是一人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就上路了,直奔几十公里外的黄河边。我们站在高高的山头上,模仿伟人,一手叉腰,一手遥指大河……夕阳西下时,才发觉玩了一天居然还没正儿八经地吃上一顿饭,手里的钱不多啊。半路上,我的自行车胎被玻璃碴扎了,三个人只得推车向前走。越往前走,就越累越饿,伟人的豪情瞬间被冷水浇头。
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修车摊,等修好车子,已是夜色笼罩大地,明月缓缓升起。箫声自莫名的远方,隐隐传来,忽而悠扬清澈,忽而如泣如诉,忽而缠缠绵绵,忽而穿云裂帛。这分明是我曾经梦中出现的场景啊。刹那间,不知今夕何夕,斯年何年,是梦是幻,是天上还是人间了。
我们被箫声牵着走,一路上谁都没有出声,一直走到灯红酒绿的城市,仿佛那个吹箫人尚未停歇。音乐,可以楔进人的生命吗?答案是肯定的。 小时候每到春天柳树发芽的时候,我们就折下泛青的柳枝,削去两头,在指间轻轻揉捻,捻活泛了,轻轻抽出里面的木质部分,就做成了一支柳笛儿。虽然原始而简单,却可以奏出叽叽哇哇快乐的声响。现在想想,这也算是最早的音乐启蒙了吧。当然,有更高级一些的,村里有个当木匠的大叔,能用芦苇的秸秆制成笛子或箫,吹起来有模有样的,这足以令我们眼红了。也许从那时,我便对这奇异的器物以及这产生的奇异音响打动了,滋生出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渴望自己有一天也变成那个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制造神奇音乐的陌生人。
由于种种原因,我没有受到过任何正规的音乐教育,一个音乐的梦想只能被遗憾所占据。“羌笛何须怨杨柳”,正如人不会生鸡蛋却会吃鸡蛋一样,这丝毫不能影响我对那箫声的牵挂与热爱。那个躲在远方的“陌生人”,在我生命里一遍遍地熟悉,一遍遍地亲近,他,就在我心里坐着,跟我一起喜一起怒一起哀一起乐。
前段时间,患了突发性耳鸣,双耳呜呜鸣叫不止,弄得我心烦意乱,状态低迷。治疗和静养了一些日子,时好时坏而已。但我自己却安静了,细细品味,那耳鸣,居然有箫声的意趣:那一刻,明月高于屋檐,柳枝高于鸟巢,星光洒满黑夜里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