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食枣,不论是鲜的还是干的。 那时姥姥家门口偌大的一个园子里种的全是枣树,黑色皴裂的树枝就像老人干枯的老手,但是每逢春天绽了绿芽结了枣花,那一园子的枣花香啊,引得蜜蜂嗡嗡忙碌不停。园子里有脆甜的铃枣,有憨厚傻大的木枣,有细长椭圆的蚂蚁枣,还有酸酸甜甜机灵可爱的小酸枣。对于水果匮乏的上世纪70年代,那满园的枣树啊,可是充满了诱惑,勾了我们姐弟的魂呢。
从淡黄的小小的米粒般的枣花挂在枝头就开始仰着脖儿向上看,算计着今年的枣结的果多不多,数着指头过日子,等着枣儿长大。
留着哈拉子从结了不中吃的青涩果子就开始尝,等着枣儿成熟的那一天。
“七月十五,红枣打圈。”终于,可以吃了。我和姐姐欢喜地雀儿般飞到姥姥家。往往是麻利的姐姐小猴似的几下爬到树上,拿个篮子摘枣,或者干脆拿个长长的竹竿打枣。看那一树脆盈盈、水灵灵、红彤彤的枣儿扑簌簌地纷纷落到地下,我忙不迭地蹲在地上捡拾着,边挑个儿大的脆甜的铃枣用小手搓几下,或在小花布衫上擦擦,就直接塞到满是馋虫的小嘴里了。边呵呵地笑着跟站在旁边的姥姥呜呜哝哝口齿不清地说:“嗯嗯,真甜,真好吃。”姥姥咧着嘴,满是慈爱地望着我们姐俩,撩起衣襟擦擦眼睛,说:“多够点,多够点,给你妈也捎带回去点。” 秋天的枣园,满树的红枣铃铛般地挂在枝头随风摇晃着,我们在树下跑着闹着,已经吃腻了,不屑了。有的红枣掉到地上,干了僵了,像干巴老太的脸儿,扁扁的满是皱纹儿。于是姥姥把红枣打下来晾晒成干枣,到了冬天,抓一把洗净,或干吃、或熬汤、或泡水喝、或成枣花枣包。
还记得每到过年,我们那里的乡俗总是要用发面搓成条状然后七扭八扭做成漂亮枣花糕,供奉在案上祭祀。每个枣花糕上都点缀着红枣,闻一闻都一股子红枣的香甜。淘气的我往往趁妈妈不注意趴在枣花糕上把上面最大最甜的枣儿一手捏下,看看左右没人一口放进嘴里——大约弟弟他们也这样吧,哈哈,反正后来被妈妈发现了,拿着把小笤帚开始逐个儿审问。我们姐弟几个都嘿嘿嬉笑着,抿着小嘴,就不说,誓死不当叛徒!妈妈摇摇头,笑着骂了句:“小坏蛋们!”在我们的小屁股上一人赏一巴掌。我们躲闪着,哈哈嘻笑着四散跑开。
如今,二十多年没有回家乡了。去年在妈妈那里见到姥姥,身板依然很是硬朗。提起往事哈哈地笑着。但是耳聋了,说话大嗓门,走路一阵风,满头的银发在太阳下熠熠生辉,一副乡村小老太的模样。家里的枣园子快没了,世事沧桑,当年的淘气二丫也步入中年了。但是回忆起来,那片枣园,仍是我最难忘的片段;那香甜的枣儿啊,仍是我的最爱。每每梦里,依然会梦见那片枣园,梦见那挂满枝头红铃铛似的摇晃着的红枣,梦见在枣园子里跑着闹着笑着的孩子,而我,依然是那个淘气可爱贪吃的小二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