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闫趁意

  冬日的风呜呜的，空旷的原野如同被冻住似的，没有一点儿生机。我们一家回乡下看望两位老人。车子经过的几个村庄，也少见到人影，我猜测公公婆婆定然在家里围着炉火闲聊。

  但进得村里后，老远就看见我家门口乱七八糟的堆放着枯柴，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七八十年代的冬天，家家户户往家里捡拾柴草时的景象。走近些，才发现婆婆正一捆捆码好柴火，往家里搬运；公公则整理着院子里高高的柴垛。

  “这么冷的天，也不闲着烤烤火！”爱人冲婆婆吼，“家里也不是缺钱，你俩就省点力气在家里暖和暖和多好！俺们都上着班，别人不笑话俺？”

  “笑话啥？这闲着也闲着，干点活还不冷哩。”婆婆一边拍着身上的树叶枯草，一边回答，“煤球涨价涨得厉害，拾点柴火，省点钱。”

  “干点活好，你看看你王叔，从县城退休回来时那身体病怏怏的。可现在哩？抡锄头锄地不喘气，药罐早扔了！”公公接过婆婆的话头，冲我们教育开了，“你们也该锻炼锻炼，你看看，大人小孩都越来越胖，这可不是啥好事！”

  “看看，看看，我才说一句， 你俩都批评我。我不是想让你们歇歇吗？既然你们愿意干，就干吧。身体好比啥都强。”爱人连连投降。

  “一会儿趁着日头好，你给我理理发吧？瞧我这头发老长了，就等你回来给我理哩。”婆婆转向我。我赶紧答应。

  公公婆婆手脚麻利地把柴草堆好，用一张破旧的塑料布遮蔽了，方才洗洗手，进得屋来，和我们拉家常。

  “隔墙小强家安装了空调，这一个月的电费就是五百块哩。乖乖，这不是烧钱吗？”婆婆一边说，一边撇撇嘴。

  “光烧钱哩？这空调一安，家里人光感冒。你说这是咋说的？享福享多了，人就不结实了。要我说，这人还得咋着说哩？就是得自然些，过热天就经受点热，过冬天就经受点冻，这样儿的人就身体好，不生病。你说这人弄那空调，好是好，既费钱，又把人整得跟糠心萝卜一样，那不是自己出钱整自己？”公公说着，就笑了，扭脸问孙子，“你说爷爷说的是不是个理儿？”

  “嗯，爷爷说的对，俺家就没有安空调。”

  “那你昨天还吵吵叫买空调？说咱家冻死人了。”爱人打趣自己的儿子，“我咋解释说咱近来钱太紧先不买都不中，爷爷这一说，你小子就变卦了。”

  “不是变卦，是我说的对。俺孙子懂道理！”公公郑重地说，“虽说你们在城里住，也不能够忘根本。你看这城里人现在都想吃啥？都想要绿色的，纯天然的……叫我说就是咱地里的就最好！”

  “就说这头发吧，先是城里人今个烫个这样儿，明天染个那色儿。现在是大人小孩，男的女的都染哩、烫哩，把好好的人弄得跟妖怪似的。”婆婆说着，指着我的头发，“你看这染成黄蜡蜡的，看着时样，其实都不好。我看电视上说了，这弄不好就会得癌症哩。你看我的头发白了，白了就白了，我是不会染头发哩。老了自然就老了，染也染不小。”

  “妈妈，下回你也别整头发了！”儿子忙劝告我。

  “还是啥都自然点好！人不能跟大自然对着干。”公公感慨着又嘱咐我们，“你们今天回去的话，还是多捎点萝卜、白菜吧。这比超市里买的稀罕菜好！”

  “行！前几天看电视讲养生，就说萝卜是小人参哩，营养价值可高，还有药用价值哩。”爱人感慨道，“现在才知道，老祖先给咱留下的食材是最好的！”

  我轻轻剪着婆婆花白的头发，心里感慨万千：公公婆婆是农民不假，可是他们的心里透亮哩，这一番“自然经”念得真是对头。但愿每个人都能够明白这“自然经”，做个纯粹的自然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