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是《诗经》。《诗经》中的诗,最早成于殷商,大多数产生于春秋,是北中国的诗歌。由北方各国的贵族採集记录,经过孔子编辑,而成为“诗三百”(计305篇)。《诗经》的内容,分为《风》、《雅》、《颂》三种。其中北方贵族宴会时的乐章与祭告神明的祝词为《雅》、《颂》,北方各国流传的民歌为《风》(计15国风)。第二部诗歌总集是《楚辞》,产生于战国时的楚国,是南中国的诗歌。代表作是《离骚》、《九章》、《九歌》、《天问》等。《诗经》的内容现实、朴质,比兴情趣、恰适,句子整齐,多为四言诗。《楚辞》的内容,多富于神话色彩,辞藻美丽,句子抑扬顿挫,不像《诗经》那样整齐。二者,是中国古代文学的双壁。
大致说来,先秦是《诗经》的时代,以四言诗为主。到了两汉,四言诗渐次式微,五言诗逐步形成。两汉时的民歌,虽句子长短参差,仍以五言一句最为普遍,经过政府中人的收集,是为乐府诗。这是后来五言诗的先驱。到了汉魏之间,文人学士都以这些民歌体发表自己的作品,五言诗大放光彩,占领了整个诗坛。最早的五言诗,以《古诗十九首》为代表,大致成诗于建安(汉献帝年号)时代。《古诗十九首》不是一人一时所作,它们是逐臣、弃妻、朋友阔绝,死生新故所感的诗,反复低回,抑扬不尽。南朝文艺批评家钟嵘在《诗品》中说,《古诗十九首》中的诗,为一字千金,信非故誉。曹氏父子,也坛五言诗。操诗壮烈,子桓(曹丕)婉约多姿,子建(曹植)更开拓了五言诗的境界,为两晋南北朝诗人开启了先路。
魏晋之间的诗人,以竹林七贤为代表,然为人称道的,当属嵇康、阮籍二人。嵇康与曹操一样,四言、五言皆擅长。阮籍有《咏怀诗》八十二首,都是五言诗。因“身事乱朝,常恐遇祸,因兹咏怀,虽志在讥刺,而文多隐蔽。”他借五言短章,讴歌他胸中的难言之恫,实足媲美于《古诗十九首》。西晋诗人有三张(张华、张载、张协)、二陆(陆机、陆云)、两潘(潘岳、潘尼)、一左(左思)。潘岳的悼亡诗,左思的咏史诗,为五言诗的名篇佳品。东晋诗人以郭璞、陶潜为翘楚。郭璞的游仙诗在作风上独辟诗径,陶渊明的田园诗冲淡隽远、质朴天然,对诗之后人影响深远。
但是,我国的古诗,直到两晋,在押韵上仍因循口语,不讲求平仄,仅仅因了音节的关系,在无意中趋向于平仄所赋予的音韵美。南北朝佛教的东进,梵文的翻译,平、上、去、入四声,渐渐引起了注意。于是,诗不讲求格律的现状被打破了,这是“古体诗”与“近体诗”的分水岭。最为突出的标志,是沈约对诗之“四声八病”的提出与倡导。所谓四声,就是平、上、去、入;所谓八病,指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旁纽、正纽。有了这些讲究之后,“古体诗”的自由度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加之魏晋以来骈体文的盛行,骈偶属对也渐渐出现在诗中。后来的所谓律诗、律绝,潜移默化里始具雏形。代表人物是宋、齐、梁、陈的梁简文帝萧纲(503~551)、庾信(513-581)、徐陵(507~583)等。他们的诗(梁简文帝萧纲的《梅花赋》,庾信的《哀江南赋》、《枯树赋》,徐陵编的《玉台新咏》),开始刻意于格律之外,也注意于文辞的绮丽与华彩。这是中国古诗偏于形式、注重一己内心的颓靡时代,也是中国古诗柔致与纤丽中和着私情与眼泪最多、也最动人的时期。
有唐一代,是中国诗歌的黄金时代。各种诗体日臻完备,五言诗独步的天下,渐渐平分于七言诗的律、绝,在题材上打破了梁、陈的狭隘。以初唐四杰,特别是以陈子昂为代表的复古派,虽然竭力于排斥齐梁守格律、兢绮丽的风气,鼓吹汉魏的雄风,然而却未能完全阻挡近体诗的发展。一直到武周时期的沈佺期、宋之问,近体的律诗渐次形成。
中国最伟大的诗人有盛唐、中唐的李白、杜甫、白居易,以及生在晚唐诗人李商隐、杜牧等,他们都超越了各自所处的时代,成为全人类传唱与研究的榜样。李白擅长写绝诗,尤其是七绝。他的诗浪漫飘逸,自然天成,正如他的徽号“诗仙”。杜甫擅长写律诗,特别是七律。他的诗悲悯沉郁,以仁者之心书写乱世的残酷现实,铸就他“诗圣”的地位;同时,也是杜甫把律诗的格律,推向精致与完美,而成为集大成者。而后的白居易,钟情于乐府,于文词平浅通俗中叙事抒情,寓人生精妙与深刻的道理于妇孺皆知。有“元白”之称的元稹,以及刘禹锡等,皆为以浅白之言寄语深刻与精妙的高手。晚唐诗人需要提起的,是杜牧、李商隐、温庭筠三人。李商隐、杜牧被誉为“小李杜”,李商隐与温庭筠又被誉为“温李”。杜牧善作七绝,诗情豪迈,而敏感、香艳处,亦令人心灵颤栗。李商隐是学杜甫诗的古今一人,他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之中,不仅使诗中格律工整,同时文采灵动,委婉曲折。他尤擅长无题诗,虽意蕴晦涩,然绵眇幽美。有时让人不甚明了之中欲醉欲梦,令人朦胧隐约之中,能够深深体悟到人生无常里的凄艳之美。温庭筠的诗香艳脂粉,格调逊于玉溪,然他擅长的长短句,为诗的黄金时代画上了句号,同时开启了词的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