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 杰

  当年黄宗江向黄胄要驴，黄胄画驴不及。20年后，黄宗江催账，说不止要画一头了。黄胄只好打借条：“20年前欠宗兄公驴母驴各一头，母生母，子生子，难以计数，无力偿还，立此存照。”

  过段时间，黄胄画出毛驴2头，派儿子送给黄宗江，想收回欠条。黄宗江不肯，说出一番妙理：“毛驴已由令郎送到。经验明系2头公驴，不能生育后代。兹取算盘拨算，雌雄二驴，代代相传至今，已共1486头，明年将计4999头，即使扣除此孽畜2头，阁下尚欠驴1484头，明年仍欠4997头。因差距很大，所以阁下欠单恕不奉还。前途茫茫，仍祈努力，以免法庭相见时拿出笔证也。”

  儿子回家复命，黄胄无奈，又画驴两头，再派儿子送去。因黄宗江戏言前送为公驴，故此图专意题“母驴图”。后面有题句：“宗江老兄匹配。”落款是：“黄胄奉赠。”

  文人游戏而已。但这一毛驴公案对画家的启发是：画画可答应画蚯蚓，画蚂蚁，千万不要答应画驴，画大象。

  我还引申为：不要画专制皇帝。

  文坛把我列入“文人画家”。我善画蚯蚓，不善画驴，《大河报》开了几年“冯杰说画”一栏，出现过一头小灰驴，我题款“在我的印象里，毛驴在乡村吃粗料，干重活，多少年过去了，我一直同情那一头被好事者运到贵州让老虎吃掉的毛驴”。

  以后，许多人开始要我画驴。驴债高筑，欠了多人驴情，几年下来，计有群驴了。我人懒手迟，一时，人和驴都得罪了。

  焦作的小说家杨晶多年前都要我画驴，每次酒后都忘了驴事。癸巳年秋，他来河南省文学院参加河南作家创研班，结束前夜，杨晶还看不到动静，急忙发短信：老弟，你晚上加加班，让老兄明天把毛驴牵走吧。

  他知道我画驴的不确定性。宣纸上曾经迷路了许多头毛驴，去向不明。

  半夜醒后想起驴事，我急急造驴。题款：“杨晶借驴，送上一张，品相不佳，却有墨香，牵回焦作，放牧太行。”

  小说家回家，发来研修班结业后的第一篇作品竟是诗：“牵驴来焦，拴在头槽，打滚甩耳，拌上好料，对门老虎，再不咆哮，不当坐骑，也不拉套，期盼来年，尾随一胞。”此兄得驴望骡，把明年的驴账亦定。多亏了“群”字不押韵。

  小说家傅爱毛点题非要画驴，说了3年，还不见驴，见面不问人好，先问驴。我接着墨热，又画驴一头。题款：“爱毛爱毛驴，故造驴一头。”

  傅爱毛在会上忍不住展示炫耀，结果造成群女围观，伊们不说文学了，都说驴。我婉拒，解释：傅爱毛是3年前就订的。

  大家说，那我们从现在开始，也要订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