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我们家是老佛爷,而爸爸是妈妈的秘书和传话筒。
瞧,我这夜班还没有下班,大清早老佛爷电话就来了,照例先是秘书的一顿寒暄,之后传达领导的意思:“你妈想去医院看眼睛。”“好,我下夜班不回家直接去。”妈妈的眼睛大双眼皮儿,那叫一个漂亮,这可不能出问题啊。我边听直想乐,因为按照惯例老佛爷一般还要亲自说两句的。果不其然,那边电话未等爸爸说完就被妈妈抢走,又是叽里呱啦地数落,然后听到电话里传来爸爸嘿嘿的憨笑声。
妈妈年轻时候漂亮,上学时,我常拿妈妈三十岁时的一张相片向同学炫耀有一个漂亮的妈妈。随着年龄的增大,原本年轻时候漂亮得像电视里的播音员的妈妈越来越胖,而且浑身添了很多的毛病,比如脂肪肝、糖尿病、腿脚不灵便等,整日药罐子似的。心情也越来越不好,嘴碎,总爱嘟噜人。可是媳妇不是自己生的,儿子又说话不方便,女儿贴心吧,又离得远,最后,老实嘴笨的爸爸成了出气筒。
有段时间俩人闹得不可开交,爸爸偷偷打电话让我去。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俩人是生我养我的老爹老妈?老妈见了我像见了包青天,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受了好大委屈似的,说着说着红了眼圈抹起了眼泪。
我晓得是妈妈耍蛮。爸爸现在是妈妈的勤务兵加老秘,原本从不下厨房的他,自从退休蒸馍包饺子擀面条啥都精通。
趁着他俩还能走得动,我带他俩去云台山玩。嘿,一扭脸,差点笑出声:只见我家的老佛爷一手搭在我爸的肩上,一手扶着我爸的双手。而我爸呢,微弯着老腰,肩上挎着老妈的包和伞,脖子里挂着我妈的专用水瓶,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亦步亦趋,恁是步步小心。简直就是翻版的慈禧太后和李莲英啊!
休息了,老爸赶紧拿出擦汗的毛巾喝水的水瓶,而我家的老佛爷接过来很自然地擦汗喝水,然后随手又递给了老爸。我忍住暗乐,一张张地给他们留着影,心里却是一阵阵地感动。
爸爸摔着了。老话儿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嘱咐不让下床。可是爸爸心疼妈妈,躺不住,总想帮妈妈干点家务活。妈妈管不住着急又担心,心急火燎地把我召回去。听着妈妈数落爸爸不心疼自己不喝奶不听医生话,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爸爸只是翻白眼嘿嘿地笑着不做声。
没注意今年爸爸的头发全白了。他低头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眼角的余光却总是追随着妈妈肥胖的身影。妈妈瘦了些,走路也似乎轻盈了许多。妈妈说,爸爸领着她前段时间去看一中医,抓的药可以治很多病,现在走路轻了,血脂也好了,花再多钱你爸也不心疼。
妈妈老了,一项一项地做检查时,我拉着妈妈的手,怕她蹒跚的脚步在那溜光的地板砖上打滑。那双干巴粗糙的手曾经肤若柔夷,那双眼睛曾经明若秋水,可是现在却老了昏了满脸长出了菊花。我看着在医生面前像个孩子似的那个老人,眼角不禁有些濡湿:有妈的地方才是家,不管再老,到了什么时候,在我们的心里最美的女人仍是那个生养了我们操劳了一辈子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