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储钱罐破了，束缚了太久的硬币“哗啦”一声涌出，堆积在书桌上，成为泛着银闪闪光芒的小山。我愣了——这些硬币，该怎么处理呢？

  我去楼下的副食店买东西，付账时，我拿出一堆硬币，老板把眉头紧蹙，面露难色，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不收硬币。”我赶紧递过去整钞。

  我去街角的杂货店买东西，付账时，我拿出一堆硬币，老板娘笑呵呵地说：“俺家也搁着一堆硬币没法办，您给俺整钱吧！”我赶紧把硬币装了回去。

  我去一家大超市买东西，付账时，收银员是个小姑娘，望着我身后长长的队伍说：“不是俺不收硬币，实在是太耽搁时间，要不您等等，没人的时候俺再收您的钱！”天呀，我不想等到超市快关门才回家，就赶紧掏了整钱递过去。

  我终于决定去银行，排了老长的队，好容易挨到了我，当我把装有一堆硬币的袋子递进去的时候，那个女职员挑了挑眉头，说，不好意思，今天人太多，查硬币太费时间，您可不可以等会儿，等没人的时候我们再给您办理业务好吗？

  听着颇有道理的推辞，我想象女职员倘若去给我查硬币，那大厅里密匝匝排队的人们，会不会将长久等待产生的怨怒全都集中在冷冷的眼眸里，如刀枪般聚集在我身上？唉！我拿起那堆硬币，出了银行的大门。

  硬币在我手上，成为一桩不好解决的心事。

  路过邮政局时，我猛然想起要订阅一份杂志，就打算再次试一试。一进大厅，发现办业务的人难得的少。我刚排了号，就轮到了。面对窗口玻璃后面的笑脸，我的心突然就忐忑了。

  “我往外地汇款订杂志！我的钱都是硬币，你给办理吗？”

  说出这句话时，我感觉自己的目光里一定写满了挑衅。但我心底里在想，如果她说不，我该怎么办。

  “当然办理，这是我们的业务。您先填写单子，我数钱，很快就会好！”

  我身上所有紧缩的毛孔瞬间舒展张开。我暗自嘲笑自己了，一大早为了一堆硬币，几乎成了忧天的杞人了，其实一切远没有想象的那样糟糕。

  我很快填好了单子，抬眼时只见我和她之间的台面上已经堆积好几摞等高的硬币。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仅一毛的角币就有三个版本，还有五角的，一元的，因为直径不同，需要分拣分放，这就拉长了她的工作时间。我扭脸看看大厅，还好，人依旧不多，于是我可以稍稍心安地看她工作。

  那是怎样的一双白皙纤细而灵巧的手啊！一枚枚硬币在她手中显得十分听话，原本散乱的硬币堆不大一会就整理成一摞摞的了。接着，她拿出白纸，小心而熟练地将硬币放入，卷成卷。整卷的，她放在一起，半卷的，她拿着笔标出钱数后也放在一边。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发现，看着她工作就如同在欣赏艺术家雕琢一件艺术品一样享受。

  “您订阅杂志仅需要98元，您的零钱还剩余100多元，我帮您换成整钱，方便您使用好吗？”耳畔是春天里黄鹂鸟婉转的轻语，我连连点头，一层水雾竟然迷漫了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