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年前的今天，黄昏时分，62岁的父亲由于肝硬化晚期腹水，胃部大出血，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

  父亲是我的养父。在我7个月大的时候，我母亲患了不治之症，无力抚养，把我送给了邻村的朋友，就是我的养父。是养父母含辛茹苦养大了我。

  父亲的一生是善良正直的一生，是勤劳朴实的一生。

  1930年农历正月十五，父亲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兄弟姐妹6个，他在兄弟中排行老二。爷爷幼时为治病服用过量牛黄，智商受损，算不上精明之人，也不善于持家过日子。再加上旱灾泛滥，家里的十几亩地连年歉收，父亲的童年常常是食不果腹，度日艰难。

  1948年，18岁的父亲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参加过西北解放战争，1949年因胃病复员务农。

  父亲儿时上过两年学堂，写得一手好字，也打得一手好算盘。每到年关临近，他都要忙活好一阵子，为乡亲们写春联。冬天到村委会帮忙清财理账，全都是尽义务，不要分文报酬。

  我们村里很穷，烧不起煤，做饭和取暖都靠捡来的柴火。为应付寒冬，村里也有人到100公里外的东山拉煤，就是现在的晋城市阳城县山区。父亲也曾多次去过，他和邻里朋友三五结伙，一人一辆平板车，车上备一布袋粗粮馒头，披星戴月，去往小煤窑。去时空车好行路，回程重车就困难多了，各人拉着满满一车煤，大汗淋漓，躬身前行。逢有上坡路段，就合力推上一辆车再推下一辆。五六天过去，干粮吃光了，父亲和他的伙伴们，满脸土灰，满脚血泡，满身疲惫，拉回来满满一平车煤，也就是200公斤左右，却要烧一个冬天。

  我们村地处旱疙瘩，早年没有深井，望天收成，粮食不够吃，常常要到邻村亲戚朋友家借粮渡难关，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979年彻底好转，1981年风调雨顺，小麦丰收，从那年起，全年才能吃上白面馍。父母就靠着家里的几亩地和每年养的一头猪、几只鸡、几只兔子换来的微薄收入，供我读书，直到大学毕业。

  记得1978年10月20日，父亲到车站送第一次坐火车出门读书的我，他坚持要上车给我占个座位，车上的人很多，座位是占到了，火车也启动了，可他没能挤下车去，只得坐到下一站下车回家，火车徐徐开动的时刻，我看见了父亲眼眶里满满的泪和久久挥动的手……

  我上学走了，父母在家耕田种地。那年月，没有拖拉机，没有收割机，所有的收、割、拉、碾都靠人工，甚是辛苦。家里有片花生地，就在现在父亲坟地的坡下面，每到花生收获时，白天父母刨出花生晾晒在田里，晚上父亲就在平车上铺一床被褥看护着，直到花生刨完晒干。

  1982年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1985年结婚，1986年大女儿出生，母亲来县城帮我看孩子做饭，父亲一个人在家里种地，他不会做饭，收工回来自己凑合着吃点，早年的胃病重了，体力也越来越不济了，我忙工作忙孩子，只知道给他买些胃药，未曾想到他会有其他病变，终是积劳成疾。1990年冬天，父亲胃疼，肚胀，到县医院查出肝硬化腹水，不足1个月，就出现昏迷吐血，到次年正月病情恶化，大口吐血，再度昏迷。我闻讯赶回家的时候，父亲已经没有了呼吸，可是他微微张着嘴，微微地眯着眼，他的手还温热，他一定是挂念没能见到女儿最后一面。我跪在他的身边，轻轻地为父亲抚合了双眼，任我多少声哭喊都不能唤醒一生劳苦艰辛的父亲……

  父亲走后，每年的清明节，我都跪在父亲的坟前，只看到坟头上逐年长高的柳树和布满坟茔的迎春花，看着厚厚的冥币化为袅袅的灰烟，却再也看不到父亲慈祥的容颜。

  父亲啊，您在那边过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我仍然听不到您的回答，哪怕是一句话，一个字……

  父亲啊，自从您离开的那天起，您就成为女儿今生遥不可及的牵挂和期盼……

  让我给您再培几锹黄土，让这棵柳树更加繁茂，夏日里好为你遮阴纳凉，让这明艳的迎春花为你带来温馨的芬芳。

  让这北坡的暖阳，南坡的风雪，还有您脚下缓缓流过的河水陪伴您走过每一个春秋冬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