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最好,有阳光,蓝天,朔风,彻骨寒气。
这时去山里,山色苍茫,万树凋零,众草枯槁。偶抬头,便见远处三两株柿子树,干枝,无叶,顶端吊着红果子,阳光下,有光芒。
那样的柿子,似乎不是食物,而是作为某种象征,被上天摧残的同时格外怜爱着。
总要被它们身后的阳光刺到目盲,等一会儿星光退尽,又用婆娑泪眼细瞧。
田边地垄上的柿子树,在小雪节气之前都被摘尽,有点绿、有点硬的果实,一个个摆排开来,晾在家屋顶上,人便不去理会了。
公路上驱车过,见人家满屋顶金黄的富足,亦是要叹几回。
好吃的柿子,是要经了霜和雪之后,才有甜味,被人回味,念念不忘的。
数九,天寒地冻,柴烟都有了热度,登了木梯子上房,将叽叽喳喳的麻雀赶走,拨拉开厚厚的雪块,那时的柿子又有怎样的心情呢?
只是吃柿子的人,心里或许是有暖甜吧。
当地人说,深山里的柿子,是没人寻的。这里的寻,被念成了“熊”,也就是摘的意思。
这样又去看半天里的柿子,它们挂在半天里,如果不被发觉,将永远骄傲地站在高寒处。觉得没人寻的感觉其实也不错,起码一直在长着,红着,虽被风雪欺,却亦有阳光照。
想到一个词,安忍。
佛经里有安忍不动如大地之说。生命的类同性,使各自都遵循着各自或隐忍或肆意的习惯,为着结果中的生、存。
晨起,窗外漆黑一团,读石头的《走,去活埋》,一时起心动念。亦有山河大地用脚步量一遭之蠢动。
由身及心。原来外在的一切均是相,用怎样的姿态修行,亦不过为了心的安忍。
宗萨仁波切说,究竟的安忍,则是理解自己、伤害的行为以及伤害自己的人,这三者全都是幻相。这是我们应该培养安忍的方式。
窗外东天绚烂,高楼隐去日出前的辉煌,只有隐射着的一面红,红得硕大而磅礴,似将忍了一夜的力气都用尽了般,带着突至的希望。想起那日山里,亦是人疲马乏,悔意不安,诸多难为,正纠结于回去还是向前间,一抬眼,便见柿子。
总以为寻不着的,却突然,它就挂在头顶,红灿灿的,倒吓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