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家可归的人,终究是幸福的。
家是人生的起点,是生活的驿站,是游子的牵挂,是拼搏后休整歇息的港湾。
家有新旧、大小、远近、抽象与具体、泛称与特指之分。老家是父母给我们最初的家,无论我们离开多久多远,只要父母尚在,哪怕只有一个,他们居住的地方就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家。父母在哪儿,家就在哪。父母离逝,我们在外组建的新家,便升格为家,老家所在的地方,便成为故乡。
时光荏苒,屈指算来,我离开故乡已近40年了,那时,我像父母放飞的风筝,飘荡在遥远的北方城市,在那里求学、就业、结婚、生子,组成自己的小家。父母从未往回拉拽手中的那根绳,任凭我自由自在地翱翔。十多年后,他们先后撒手西去,把我彻底地放飞了,放飞在他乡。
父母的离逝,丝毫没有减轻我对故乡的思念,随着年岁的增长,更加思念故乡。闲暇的时候,常常想起老家的水塘、村舍、树木、畈田、稻田、麦地、麻林、坟坡、湖堰、河滩……还有难以忘怀的亲人、乡邻和历历往事。
忆当年,放牛的时日,牵着队里的那头小黄牛,往返于几近光秃的田埂,人困牛饿,天天熬至夕阳落山;割麦的季节,骄阳似火,大地蒸腾,镰刀映着阳光,格外刺眼,更增添了心中的焦灼和暑热,汗水浸湿衣衫,又很快被蒸干,不留一点痕迹;插秧的时候,田野里一块块水田,像一面面镜子,映照着蓝天、白云、树木、村庄、飞鸟,人们手抓秧把,弯腰低头,一步一叩头,像画家一样在大地上绘画,只是单一的绿色;稻子成熟后,田野里挥舞的是明晃晃的镰刀,地头堆放的是草约子,尖担骑在壮劳力的肩上,往返于稻田和稻场之间,尽管肩膀磨红,身板压弯,但笑意写在脸上,那是收获的喜悦。
故乡是偏远贫穷的,但四季分明,景色宜人。最嫩绿养眼的是稻芽田的秧苗,轻风拂过,像绸缎一样波动丝滑;最赏心悦目的要算正在分蘖的秧苗了,那油绿的叶片如敷了凝脂一样,风儿吹过,绿波荡漾,从这头迅疾传到那边,如同飘动的旗,无意中减轻了暑热;最迷人晃眼的就是冬雪了,早年故乡的冬天,雪花格外缠绵多情,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不折腾数天半月不罢休,直下得沟满坎平,四野白皑皑,天地一笼统,使人如置身于童话世界。
改革开放40年,故乡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村庄不再像过去那样人声鼎沸了,大多数人出外打工,长年在城市劳动和生活,退耕还林政策使庄稼地面积大大缩减,连片的树林遮蔽了视野,村里少有人走动,房顶绿苔累累,院内杂草丛生,门锁锈迹斑斑,水塘被杂物和淤泥充塞,失去了往日的水波潋滟的灵秀之气,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每年清明回家给父母扫墓,只作短暂停留,心中总盼望老家能恢复过去清新秀美的模样。
一天,二哥在微信里发来了消息,说老家被县里列为美丽乡村建设村,并配有挖掘机施工的图片和录像。看来,新农村建设的东风已吹到老家,一个洁净、美丽、清新的村庄将在我的出生地诞生。
树高千尺,叶落归根。再过几年,我就到龄退休了,那时,不再按时上下班,时间由自己来支配,我会经常回故乡,聆听亲切的乡音,品尝幼年的风味,感受真切的乡愁。
啊,故乡,我快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