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代,我品读领袖毛泽东“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的豪迈诗句,感悟过伟人南水北调的伟大构想!今天,“南北共饮一江水”的宏伟蓝图终于变为现实。丹江绿水,碧波荡漾,穿越焦作,蜿蜒北流!焦作成为丹水唯一穿城而过的城市!为此国之大业,无私的焦作人民作出了巨大奉献。从2009年的主河道征迁,到2017年上半年绿化带征迁,再到2017年7月份绿化带沿线的城中村改造,数十个村庄、数千户家庭、数万名群众,告别故土,舍弃家园。彰显了山阳人民可歌可叹的家国情怀!
我有幸参加了南水北调工程绿化带沿线城中村改造的“伟大战役”,亲历了山阳区张庄村拆迁改造的全过程。从2017年7月20日进村入户,到9月10日全村378户全部拆迁完毕,50天时间实现了签约、搬空、拆除三个100%,创造了焦作城市改造的奇迹!
在张庄的30个日夜,我不仅和张庄的老少爷们结下了深厚友谊,还对张庄的四棵古树产生了浓厚感情!
正当张庄拆迁签约之际,村民范保中找到村委会说,他家后院有棵500年的古皂荚树,希望专家来鉴定一下,希望能保留下来!当时在场的我心头一震,深深感慨村民有如此高的保护古树名木意识。
我随即邀请市区资深园林专家,到范保中家鉴定。两房天井之间,一棵一搂粗的古皂荚树挺拔兀立,沧桑古朴,蔚为壮观。树高8米多,笔直挺拔;树冠枝叶繁茂,遮天蔽日。这棵古树跨越三个朝代,历经几多战火,见证着张庄沧桑世事,是范氏家族的图腾之树!
我以保护古树名木的名义强烈要求务必保留这棵古树,同时,亲自排查张庄是否还有其他古树。结果发现还有一棵更为古老的皂荚树和两棵古槐树。我激动兴奋了好一阵子。
我出生在农村,从小就与树木结下了不解之缘。童年记忆里,庭院内外,田间地头,随处可见槐树、椿树、榆树、楝树、柿树。春天,上树捋榆钱,撸槐花;夏天,上树捉知了,捅蜂窝;秋天,上树摘柿子,打枣子;冬天,上树捕麻雀,捣鸟巢……村中正大街陈家那棵老槐树脖子上挂的那口钟,是当时社员们上工的时钟,大槐树下是大人们茶余饭后从《三国演义》到《水浒传》、说古论今的聚集地,是孩子们玩耍打闹的主战场。可惜我7岁那年,举村搬迁,这些儿时攀爬过的古树,早已不复存在了。乡愁就是回忆,面对张庄村的古树,我对儿时家乡消失的古树、远去的乡愁,又回来了!
今年初春,我曾到太行深处游玩,听到一个感恩的故事:清咸丰年间,双庙村民郭再汾,20岁得中武举,皇帝封其“武德骑尉”,并赐万寿山线柏两株。郭再汾荣归故里,感谢高窑河白猿通背拳传人许秀文、许秀武栽培,为恩师修建石楼两宅,并将皇赐线柏移置于楼侧。现在,还存活一棵傲立宅外,竟成我市独一无二的树种。为让更多游客了解这棵线柏并加以保护,我亲自制作了树牌,介绍了这棵树的树龄、特征、身世和历史渊源。
对古树的深情大爱,还源自媒体报道的山东企业家王相泽和河南企业家李爱武对古树的一往情深,他们一个建立了古树养老院,一个建了南水北调淅川库区移民古树园。
王相泽经营企业,稍有余钱,便收养古树。哪有开山修路、城市扩建、村庄改造,王相泽便亲往那里打听,出高价钱收买要毁掉或遗弃的古老树木,耗费巨资移植到自己开的古树养老院,让古树重新安家,焕发生机。如今全国各省500多棵古老树木落户到他的古树养老院内。
李爱武更是对古树情有独钟。他用自己辛苦打拼挣来的数千万元,将南水北调淹没库区淅川县180个村庄的1002棵古树,全部移植到自己打造的古树园,让故乡的古树,慰藉40万移民永别故土的伤痛和思念。每年清明节,四面八方的移民,都会回到古树园,寻觅“村庄”,寻找古树,寻根祭祖,感恩故园!
思绪回到今年的9月10日。村干部刘爱国打来电话说,张庄村全部拆迁完毕,四棵古树完好无损!我心情荡漾,兴奋难耐,急忙赶到村子旧址。
我伫立在两米多厚10万多平方米的瓦砾废墟边,望着上面的四片“绿洲”,那定是我魂牵梦萦的四棵古树了!
我踉跄地走进废墟,来到范保中家的那棵古皂荚树前,看到古树毫发未损,依然擎天立地,绿叶苍郁!我一直寝食难安、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与此树遥遥相对的是赵三毛家的古皂荚树。这棵树矮,粗壮遒劲,沧桑壮烈,两人难以合抱。树冠枝叶繁茂,独木成林!我走近她,拥抱她,感受这棵苍老神圣古树的体温、血脉!
不远处两棵古皂荚树,树龄也在500年以上,犹如一对相濡以沫、亘古相依的老夫老妻伫立乡土,守望故土,守护着这片家园,庇佑着曾经生于此长于此的子孙!
村最北边范庆元家的那一棵古槐树。树身4米多高,树冠巨大,胸径两尺有余。沧桑皲裂的树皮,足以证明她的久远和古老。
范争先家原来堂屋门前那棵古槐树,沧桑古朴,昂然向天如同一位沉默无言的圣贤,任凭沧桑风雨的洗砺,不惧电闪雷鸣的霹雳,朗朗苍穹下,以庄严的气势和多姿的神韵,向世人昭示着张庄悠久的历史、厚重的文化、淳朴的民风!走近树下,只见一方红布裹着树根,树前摆放着小方桌,摆放着香炉、蜡烛、贡品。显然,树荫下的家人告别时,一定是依依惜别,难舍难离,最后一次祭拜了这棵神圣的古树!
张庄改造,人走树留。四棵古树,见证着张庄的沧桑岁月,标记着张庄的人情世故,凝聚着张庄的天地人和,是张庄子子孙孙永不泯灭的精神寄托、心灵归宿!
50天的时间,张庄村在焦作的行政版图上消失了!1600位张庄父老,离开故园,根却依然在张庄。再过100年、200年、300年……张庄村四棵古老的树木在,张庄人的根与魂亦在!